其實,無非是一個事實。
二十多年前,甚至更久前就需修正的事實。
也是個秘密,一直是個秘密。我不知道隱瞞了多久,若不是這次意外的因做夢的神經元到醫所就醫,也許,這個事實、秘密還不知要隱瞞多久。也許是一輩子。
Z帶來的芯片拷貝,最重要的是里面的檢驗報告。關于我的。最重要的一環是我的血液細胞與常人不同。如果僅僅如此,也無需這么大驚小怪,但與常人不同之處就在于基因排列順序顯然是幾百面前人類的。簡單點說,我是幾百年前人類的孩子。
而父、母傳送來的芯片,正是說明了這個事實。如果單單是醫所給出的結論,我還可以質疑,但是父、母傳遞過來的呢?
Z幫我打開父、母傳遞來的包裹,都是些貨真價實的古玩。這些東西年代的久遠,遠超過不久前我古文明旅游歷經的年代。
我慢慢蹲下來,撫摸著曾是我身上穿著陪帶的幾百年前的小衣服,小飾品,還有一張泛黃的紙質書信。大抵是說希望好心人將我收養。包裹的角落,還有一只玻璃治的奶瓶,橡膠制成的奶嘴早就脆裂,面目全非了。
但是,還是有很多疑點。我還是不愿相信這樣的事實。
“怎么可能這樣。如果我真的是幾百年前人類的孩子,怎么會活到現在?”我自語,H就跪在我身邊。而Z不知以什么樣的身份看我與我經歷的。
“如果我是被父母所說,是在一次探險中自一處雪山中的冰窟里抱出來的,那么顯然不合情理。”我繼續。我的思維很亂,但是我不得不搞清楚事實:“一個普通的人類的孩子怎么能在冰山中活這么久?”
如果這些都不成立,父母就是趁空間、時間穿梭器回到過去?然后將被遺棄的我抱了回來?
思維好亂,我好亂。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合情理,無法說通的事實。
為什么發生了這么大的事,父、母還是不回來?我開始思索,搜索有關父、母的所有記憶。
H就在身邊,Z回去了,我不知道他們在門口說些什么,但我也不想知道。
H幫我做了最可口的飯菜。我這才意識到我對有感官食物的熱情不僅僅是一種例外。因為我是幾百年前以咀嚼食物為根本的人類的孩子。那么,H到底知道多少?是不是自打一開始就知道?我還能有信任么?
我覺得我就是在一個孤島。赤裸裸的就我一個人。在白天的烈日下,在夜晚的黑暗里。終究就我一個人。赤裸裸的在那里。
飯桌前,H例外的坐到我旁邊。我看到她的透明的鏡片后面的神情很復雜。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問。并扭身正視H。
但是H并未說話,只是輕嘆了口氣,將我最愛吃的純麥面包遞給我。
“H。”我有點祈求的神情與口吻:“你知道多少?告訴我好么?”
H就這么看著我,但是,她什么都沒有說。
晚飯,我什么都沒有吃。許久,收拾好一切,我將H送走。我不知道還怎么面對她,面對外面的人,面對所能看到,摸到,經歷到的一切。
夢境里,我還是處身在一個黑匣子里,只是這次換做沒穿衣服的我。就這么呆在黑暗里。我不想再徒勞的找尋出口。我知道,再怎么找尋,摸索,也不過是個夢。
早晨醒來才想到前些天不是剛做過管做夢的神經修正術么?那么?
我覺得我就是一臺機器。早就被人設計好運行速度,軌跡,外形等等的機器。那么我的一切都不屬于我。雖然運行著,我的身體,卻不是我。
我來到醫館,歇斯底里。我的主治醫生很避諱我們的談話,很避諱上次為我實施的管做夢神經的修正術。我將醫生推到地上,將能摔碎的東西一并摔碎,還想更狂烈的發泄時卻被人制服了。
然后醒來,我已在了自己家里。而H就在身邊。我不知道我的父、母都忙些什么,似乎記憶里他們都是在外面各自進行著各自的研究。但是并不妨礙他們相愛,不妨礙他們愛我。可笑。如果是以前,我不會抱怨他們一句,但是現在他們的兒子正經受著這樣的變故,他們……
想想也是,我笑。我不過是他們撿到的一個棄嬰。連親生父母都不在乎的孩子,人家憑什么養你愛你。你算什么東西。我這么貶低著自己。其實不是么?
我不知道H為什么總是會在我身邊。我開始搜尋記憶,和H有關的一切記憶。
我側過頭盯著H,顯然,她也發現了我目中的質疑。于是對我的眼睛躲躲閃閃。
我開始確信,這個女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或多或少,或者全部。那么,有關這個女人的記憶呢?從哪里開始的呢?我怎么會都想不起來?這到底是怎么了?所有我和H有關的記憶就是她是我的合伙人兼助理,我們就同在一個研究所上班。那么,距離現在多久了?怎么開始的呢?
我的頭好疼,我不得不用拳頭敲擊著自己的腦袋,H過來阻止,但是無濟于事。我要的是真相。但是,誰又能告訴我真相。我能相信誰?
一連很多天我都是這樣,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有時H在,有時H、Z同在,有時就我自己。但是,我什么都不會說。無論他們怎么問,怎么說,我都毫無一言。我開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了什么神經系統的疾病,或者大腦被病毒入侵了,也許這樣想我就會好過點。
我開始吃各種各樣的小藥丸,想與正常人一樣,但是,時間一天天過去,在我身上顯現的顯然是不適應。我看出鏡中的自己的頹廢。有點像動物園里的猩猩。其實說起來,我們也是近親。
H還是每天都來,或早或晚。但是我不會去開門,她有我房門的識別器。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的,她說,是在我辦公室抽屜找到的。我沒有否認,我確實在辦公室放過一枚識別器,但不是在抽屜里。但是我也無需拆穿,也許,她什么都知道。而我,就是她的一只玩具。人形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