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個疑問,如梗在喉,令松尾不太舒服。
宛平的南山北山,山高林密,易守難攻,歷來是草賊嘯居之地,松尾早已弄得清楚。如今,恰有幾股占山為王的土匪,在此出沒。
問題是,一向喜歡結識江湖好漢的桂二爺,與他們有沒有聯系?
沒有,則勝甚;如有,則如臥塌邊猛虎打盹,讓松尾忐忑不安。
道理很簡單,征購令已下,不日,在皇軍的赫赫軍威和雪亮刺刀下,眾鄉紳和順民們不得不拿出的物資,將源源不斷的堆積如山。
堆積的地點早選好,一切守衛工作也早作了布置。
可是,在它們沒有送到華北駐屯軍司令部前,松尾得負責其的安全。這可是個令他頭疼的差事兒。
還有,刺殺龜田中佐和柴司令的兇手,在不同的地點,開了二槍。二槍都是這膽大妄為的團副所放?還是另有他人?
所以,松尾今晨縱身而至,想的就是能否窺探個中的秘密,即便探出星點兒蛛絲馬跡,自覺也是相當不錯的了。
遠遠的瞅見一身練衣的桂二爺出來了,不久,瞅見團副也跟了出來。眼見得在凌晨的清風中,一老一小拉開架勢單練,對練,松尾在樹冠間直搖頭,這可不是他感興趣的東西。
自已所要要的,是他們言語間不小心流露出來的蛛絲馬跡。
二人練罷,又一前一后沿著空壩散起步來,依然是沉寂不語,索然無趣。松尾失望之余,正欲離去,猛然感到頭間有異。
一抬頭,迎面碰上濃密的葉縫間,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松尾這一驚非同小可,要知道,能不動聲色倚在自已頭頂的對手,他還沒遇上。
昭和五年,還在東京帝國大學讀書的松尾,已是蜚聲列島的青年武士。
時年的日本列島,武士道成為國粹,滿腦袋瓜子“爭取大日本生存空間,向鄰國開戰。”的窮兵黷武之年輕武士,比比皆是,聲囂塵上。
這一年,軍部舉行了全日武術大賽。
松尾在眾多的高手脫穎而出,奪關斬將,一路領先。最后,他遇上了上一屆全日武術冠軍----大島飯。
翻翻昭和元年以來的日本武術史,不難發現一個經久不衰的名字,這就是大島飯。
同是東京帝國大學學友的大島飯,是一個傳奇般的人物,曾連奪十年全日學友大賽冠軍,受到裕仁天皇的召見。
后來戰火即起,滿腦袋瓜子武士道的大島飯,參加了侵華部隊,擔任華北駐屯軍第八師團武術總教官,不可一世。
然而,總教官連同其師團大部在第三次長沙會戰中,被十倍于已的中國軍隊包圍痛剿。憾天動地的槍炮聲中,全部玉碎,灰飛煙滅,這是后話了。
二雄相爭,必有一傷。
東京帝國大學的學友和高手,你來我往,招招死招,都想制對方于死地,又都沒能力一招制敵。
最后,大島飯使出了絕招----暗夜潛伏。
漆黑一團的樹林間,看誰蹲在誰在頭頂不被發現。結果,大島飯次次認輸,甘拜下風……可現在,昔日的冠軍居然被對手踩在自已頭頂上,而沒被自已發現。
驚愕之下,松尾不動聲色繼續佯裝不知,卻暗暗從夜行袋中摳出粒石子,瞄準彈去。
黑影被擊中,嗖地抽身想逃。松尾縱身便追,一招一式,手到擒來。但讓松尾驚愕的是,這敵手竟然知道自已的真實身份。
這更不能不讓他對自已原先的猜疑和桂二爺是否與南山草賊有聯系,持更加懷疑的態度了。
現在,眼見得團副氣勢洶洶的撲來,松尾本已打定主意,趁此機會,干脆廢了這廝。然而,卻招桂二爺主動制止。好,先留他一條命,不能因此而激怒了桂二爺,讓自已的計劃泡湯。
松尾抱起雙拳,朝二爺舉舉:“二爺,不知團副與一客有何過節?非要與我拚斗?”
團副怒道:“東洋鬼子,奪我關東,犯我宛平,占我河山,光我桂府死在你們炮彈下,就有四十號女眷,還說無過?”
“團副有所不知,這乃國家軍情大事,松尾只一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想二爺請團副辦事,團副乃敢不辦乎?再說,流彈無情,傷極無辜,松尾也感到痛心。”
桂二爺急了,眼睛一瞪,將團副一推:“回,打坐去,多嘴哩。”
一面轉向松尾,也抱起雙拳:“一客兄,恕我管教不嚴。桂二乃一鄉紳,見識不多,眼界不寬,自由散漫慣了,一向不喜與官府合作。上次推卻偵緝隊長一事兒,還望海涵。”
松尾哈哈哈一笑:“一客早不記得了,二爺何必再提?不過,戰火燃燒,硝煙彌漫,二爺躬耕靜修,自得其樂,恐怕不能長久,還望二爺三思。”
“潔身自好,人各有志,一客兄的話,桂二記住了,還望松尾隊長不要勉為其難為好。”
“這個自然,皇軍軍威赫赫,武運長久,我想沒人愿意螳臂當車。”松尾正色道:“以你我交情,二爺凡事不為難不表態最好。”
二爺斷然拒絕:“一客兄莫不是要我當縮頭烏龜?這不是桂二性格。”
“哦!呵,呵呵,呵呵!”松尾一楞,只好尷尬的笑笑:“二爺嫉惡如仇,好,!”
天光大亮,鳥語花香,如果不是小鬼子打了進來,今天又是一個大好睛天。
二人分了手,惦念著團副到北平一事,桂二爺匆忙向里屋走來,正瞅見三姨太鬼鬼祟祟的從桂三房中出來。
要說這個比自已小一大半的三姨太,風華絕倫,冰雪聰明,桂二爺對她格外憐愛,奉為寶貝。
習武之人,一般不甚愛女色,桂二爺也是如此。再加二爺生性淡泊,大智若愚,知三姨太在自已身上常常吃不飽,對她時不時的偷腥解饞,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二爺曾明確告訴過她;若因此鬧騰起來,讓桂府名譽掃地,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條,決不饒恕。
因此,三姨太太也格外注意行事,壓抑著自已年輕身體中騰騰燃燒的火苗。只怕做出越軌的事兒來,說得出做得出的桂二爺,要了自已小命。
凌晨五更,桂二爺雷打不動的起身練功,卻不知這正是三姨太展轉難眠的時候。
都說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然而,桂二爺似乎格外愛惜自已的身體,再加上他年近六旬,對懷中的嬌妻越來越不太搭理,這很讓年輕的三姨太惱火,夜夜在床榻苦熬。
凌晨三點,花蕊舒展。
渴望被澆灌的三姨太,每每被桂二爺起身后的寂寞弄醒,總是久久不能入睡。
可現在好了,動蕩的局勢逼使桂三回來了。溫文爾雅富有思想和知識的桂三,就成了三姨太進攻的對像。
為此,三姨太甚至還偷偷感謝這小鬼子。
試想,沒有小鬼子騷雞公一樣鼓來搗去,那身在北平京師大學堂的桂三會回來么?還不悶煞春情勃發的三姨太?
五更,桂二爺出去了,緊接著,三姨太聽見隔壁的團副也出去了,便悄悄起來,躡手躡腳的朝桂三房中摸去。
然而,對三姨太的勾引,桂三堅不入港,這次也是這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