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人群里的團副閃眼望去,只見戴著腳鐐手銬的葛大瓢兒和三個漢子,渾身是血,遍體鱗傷,被城防隊丁惡狠狠的拉下騾車。
又被使勁兒的扯著鐐銬的鐵鏈拉向戲臺,在粗糙的地上留下一道道鮮紅的血痕。人群起了騷動,有的百姓捂著臉哭了起來。
噠噠噠!歪把子機槍噴出了火舌,子彈尖利的呼嘯著凌空掃過,一梭子,又是一梭子……
葛大瓢兒們被緊緊的綁在了柱子上。
松尾得意的看著一切,這就是自已的杰作,治亂世用重刑,御蠢民借人頭,看誰還敢與皇軍作對?不怕死的盡管來。
他微笑地問身邊的桂二爺:“二爺,現(xiàn)在這四個土匪的性命就掌握在你們鄉(xiāng)紳手里,他們能否活命,全看你們的裁決了。”
二爺控制著自已情緒:不動聲色。
“此話怎講?”
“親不親,家鄉(xiāng)人,美不美,家鄉(xiāng)水!同是炎黃子孫,宛平同門,只要你們認為四人罪不該誅,情有可諒,并能說服他們向皇軍坦白認罪,皇軍就放了他們。”
松尾緊緊的盯住桂二爺,捕捉著他臉上每一個細小的變化。
二爺沒回答,而是緩緩的將目光掃向葛大瓢兒們。
松尾的殘忍用刑,早讓四人面目全非。從漢子們緊閉眼睛,咬死嘴唇,手腳縮癱的表象來看,四人的腳筋手筋均已被小鬼子挑斷。
領(lǐng)頭的葛大瓢兒更是一只眼珠被剜出,掛在眼瞼外,膝蓋骨也被剜掉了,露著血淋淋的碗洞,看得見里面森森的白骨……
松尾,一客兄,你滿嘴的中日親善,禮義廉恥,下手卻如此歹毒兇殘!媽拉個巴子,本爺昨晚就該絕殺了你,為宛平百姓除害。
“二爺,面露疲意,心境遲鈍,難道是昨晚沒有睡好?”
松尾微笑著發(fā)問挑釁:“還是被南山土匪所震撼,氣極而堵塞心脈?”
昨晚今晨,那二個劫獄人居然膽敢呼嘯而來,在重兵中大搖大擺直闖憲兵隊牢房,本來就讓一向很自負的松尾膽戰(zhàn)心驚。
而二個劫獄人的身手,更是匪夷所思,殺得眾人攏不了身。
其中一個居然會空口點穴,片刻間讓眾人非死即傷,則更令松尾膽寒。啊,空口點穴,這流傳在武林江湖中千年的神圣傳聞,居然真有其事。
不但讓松尾第一次開了眼界,而且是心馳神往。
可惜,那黑影稍縱即逝,宛如驚鴻一瞟,就不見了。劫獄人飛奔而去,可留下的尸體卻是實實在在的橫臥在自已眼前。
顧不上收斂和追擊,松尾當即就蹲下去,一一搬著尸體查看。
但見死者面色與睡著了無異,渾身無傷,唯頭上太陽的穴處,有一淺淺微點,就像長了一粒痱子般,讓不明就里者,毫無查覺。
“嗨!”
松尾略一思忖,一拳朝死者頭顱捶去,果然,其頭骨早已被凌厲的空氣點擊得粉碎……連捶幾具,具具如此。當下駭?shù)盟晌踩鐔士煎糇诘厣习l(fā)楞。
他實在為中華神秘莫測的江湖武林所震撼和威懾,天!據(jù)有如此必殺技的高手,居然就在自已身邊,他是誰呢?
松尾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膽怯和心焦。
他也曾想過是此人是不是桂二爺?因為到目前為至,宛平也好南北山也好,能與自已過招的,就只有桂二爺,會不會就是他呢?
這就是他,決定在今天的殺場上,勒令鄉(xiāng)紳望族都要來觀刑的主要動機。
二爺搖搖頭,眼含憐憫:“不!即同為炎黃子孫,宛平同門,桂二實在是有心不忍。”
一邊的蘇老插話了:“南山土匪,打家劫舍,為害百姓,這次又膽敢劫掠皇軍糧草,實乃罪孽深重。不過,一如隊長所言,同是炎黃子孫,宛平同門,我等實有心不忍;
是不是請皇軍手下留情,法外開恩,傳一個千秋美談?”
松尾一楞,實在沒有想到這腐儒鄉(xiāng)紳居然敢套用自已的話,替土匪求情,這還了得?松尾還沒來得及回話,另一邊的“曹半城”也說話了:
“我意也是如此,松尾隊長慈悲為懷,攻心為上好,殺戮不可取。”
“我意也是如此,求皇軍開恩。”
“我意也是如此,求皇軍開恩。”
“我意也是如此,求皇軍開恩。”
“我意也是如此,求皇軍開恩。”,……
啪!松尾狠狠一掌猛擊在桌上,嘴唇哆嗦,臉色猙獰,眾鄉(xiāng)紳渾身一抖,噤若寒蟬。
他真的沒有想到,在自已恩威并重,機槍大炮刺刀加巧克力的相逼之下,已能慷慨解囊的眾鄉(xiāng)紳,居然會一齊為土匪求情?
看來,自已原來的計劃全泡了湯,原來的美好愿望全落了空。
原以為眾鄉(xiāng)紳已經(jīng)真正服了氣,誠心誠意的與自已合作,為建一個由日本人主宰的美好的新宛平而共同努力奮斗。
現(xiàn)在,他媽的,結(jié)果是水中撈月,紙上畫餅,望梅止渴,一場空歡喜了。
“土匪猖獗,生靈涂炭,為害百姓,即便是歷屆中國官府,也要以舉兵圍剿為已任,豈在于皇軍開恩不開恩,留情不留情?呃?”
松尾惡狠狠的逼視著大家。
頓頓,又厲聲道:“擾亂秩序,劫殺皇軍,強搶糧草,難道還要皇軍給爾等賠禮道歉不成?呃?”
“隊長息怒,我等以為隊長慈悲為懷,不以殺戮為樂趣,堪當中日親善之大任。所以”蘇老又抱起了雙拳,雖然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努力想把話說完:“所以斗膽冒犯,還望隊長寬容理解為上。”
“寬容理解為上?”松尾獰笑著,因為,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已上了這群腐儒鄉(xiāng)紳的大當。
熟讀中國歷史,自詡為精通中國人文地理和心理的松尾,之所以要一口一個“中日親善”,“禮義廉恥”;
之所以要一個一個的研究宛平的鄉(xiāng)紳望族,其目的就是妄圖從這些頭面人物的人性弱點,劣跡,利益需要和貪婪的本質(zhì)入手,牢牢地扼住其為已所用。
在自已的努力下,鄉(xiāng)紳們也表現(xiàn)出了一些主動精神。
時不時的與自已平起而坐,談書論道,結(jié)果是想利用自已的言行舉止,鉗制自已的工作,其狼子野心不是已經(jīng)昭然若揭了嗎?
看來,片崗那頭蠢豬說得對,對支那人就是不能講禮義廉恥,統(tǒng)統(tǒng)該用槍炮刺刀對付。什么攻心為上?什么以柔克鋼?他媽的,全是書生之見!
啊哈哈,現(xiàn)在本隊長終于明白了,南山土匪,是公開與皇軍為敵;鄉(xiāng)紳望族,則在暗中踢皇軍屁股,助紂為虐,更勝一籌,都是皇軍的死敵。
“蘇展!”松尾厲聲喝到:“如我不能寬容理解,你該咋辦?”
“那權(quán)當老夫白說了。”
蘇老抖起膽子回答,逐望望一干鄉(xiāng)紳:“隊長自認為該怎樣辦?就怎樣辦吧。”,這簡直就是明目張膽的挑釁,不,是代表宛平的頭面人物給皇軍下了戰(zhàn)書。
松尾實在忍耐不住,一縱身,人未飛起,手卻將后面的蘇老當胸一拎,將老夫子整個人生生的從座位上提了起來,狠狠往地下一摔:
“本隊長今天活剝了你。”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