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皇軍要糧草,我們給糧草;要我們怎樣做,我們就怎樣做?結果還是不滿意,到底想要我們咋的?”
“這不滿意,那也不滿意,干脆將我們都槍斃了,就滿意了。”
“曹半城有什么罪?又抓又打的?與其如此,還不如干脆反了。”
鄉紳們議論紛紛,群情激憤,而柴進和李富貴則都張大了嘴巴,呆住了。唉,抓來抓去,總不能將鄉紳們都抓起來呀。
如果都抓起來了,那還要咱干咋?向誰耍威風去?
松尾也為難了,他知道自已干了件蠢事兒,現在騎虎難下了。
松尾的臉上急切變化著,想一咬牙,就下令將桂二爺和所有的鄉紳全抓起來,扔進牢房;或者軍刀一舉:“八格牙魯!殺格格!”,將桂二爺和所有的鄉紳就地槍斃……
但那樣一來,自已一手泡制匯報,并讓駐屯軍司令官閣下深為贊嘗,并不日將派出參觀團和片崗特務機關長,前來學習觀賞的“攻心為上?以華制華”策略,豈不是不攻自破?
辛辛苦苦忙了這么多天,到最后倒落了個足以讓自已身敗名裂的“偽造事實,欺騙上司!”罪名?
不,決不能這樣。
松尾面色迅速一變,朝桂二爺歉意的一笑,然后向大家拱起了雙拳:“好的,本隊長順從民意的。曹半城的無事的,散會的有!”
回到桂府,團副靠了過來,低聲說:“二爺,有情況。”。
團副逐將紙團上的內容講了,聽得桂二爺合不攏嘴巴。半晌才恨恨跺腳道:“他媽拉個巴子的松尾,原來要開‘比武大會’竟是為了如此,太歹毒啦;
我桂二爺豈能讓你入意,團副,我們如何搶在小鬼子前面動手?”
團副如此這般說了,喜得二爺瞇縫著眼,連連點頭。桂三推門進來,見二人甚是神秘,笑喝道:“八格牙魯,你們又在密謀反對皇軍?統統死啦死啦的有!”
團副就舉起了雙手,作投降狀:“松尾太君,饒命吧,我們沒有反對你呀,我們不過是朝你的后腚上狠踢了一腳,痛不痛哩?”
三人哈哈哈大笑,笑聲飛出很遠很遠。
廚房里正在忙忙碌碌的宛兒聽見了,臉上滑過一絲莫明其妙的笑靨。
而啞巴,丌自蹲在灶前燒火,黑一道白一杠的臉上,毫無表情,依舊癡癡呆呆的拈起樹枝干柴,一一塞進灶膛。右手一進一出的揮動著,那風箱,就催得灶膛里紅光翻騰,烈焰熊熊的了。
眾鄉紳走后,松尾好一陣才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鐵青而猙獰。
柴進和李富貴小心翼翼的緊跟著站起來,緊張的盯住憲兵隊長:“太君,我馬上派人下手,半夜結果了桂二爺,將他的頭拎回來。”
李富貴惡狠狠的眨著眼睛,拍拍自個兒腰間的王八盒子:“不給他個下馬威,不知到馬王爺有幾只眼?下命令吧!”
“李隊長,我看事情沒這么簡單哩。”
柴進舔舔干裂的嘴唇,瞟一眼張牙舞爪的偵緝隊長,嘲諷到:“即便你殺了桂二爺,還有曹半城,蘇老,米老板一干鄉紳哩;
再說,你殺得了桂二爺嗎?只怕連他的身都未挨到,自已先飛了腦袋瓜子。凡事要動腦子,不能光憑嘴巴。”
富貴氣惱的瞅瞅城防司令:“那柴司令說該咋辦?依老子德性,干脆把這一幫子腐儒全宰了算啦,一了百了。”
誰想到松尾嚎啕起來:“八格!李的,腦子的不行的,柴司令的,比你強的。”,“是!”,見憲兵隊長發怒,富貴趕快低下了頭。
柴進趁勢又道:“太君,我認為不如先結果了曹半城,給眾人威懾才是。還有,桂二爺手下那個團副,很可疑,我懷疑他躲在桂二爺背后出主意。”
“嗯?你的說下去的。”
松尾注意聽著,眼珠直轉,這倒是個新問題。
松尾見過這個團副幾次,還交過一次手,并不太陌生。一直認為此人武藝一般,話不多,不過就是個桂二爺的副手罷了。
現在經柴進這么一提醒,松尾忽然想起,龜田中佐刺殺案還未了,現場撿到的那個標著“宛平團防002”號臂章,還鎖在自已抽屜里。便拉開抽屜拿了出來,捏在手中細細端詳。
柴進又道:“隊長,以卑職多年的了解,桂二爺不過就一介武夫而已,本無深邃的心思或慎密的行動。可皇軍進城后,我發現他突然變了;
凡事不急不燥,從長考慮,有理有節,虛與委蛇,仿佛有高手在背后指點。我懷疑這個幕后高手,就是團副。”
松尾的眼珠不滴溜溜轉了,而是定定地盯住了他;李富貴也停止了東張西望,若有所思。
柴進的,說得有理的!松尾也覺得桂二爺是在和自已周旋玩花招,處處與自已作對,可又讓人抓不到真實把柄。
這就像比武過招,桂二爺笑著,專瞅自已的軟肋一點擊,然后迅速縱開。自已呢,軟肋被點擊得癢痛癢痛的,可又不致于馬上致命,就這么氣惱著忍耐著……
原來,桂二爺良心大大壞了壞了的!團副死啦死啦的!憲兵隊長兇惡的盯住手中的臂章,腦子轉個不停。
而偵緝隊長也痛定思痛,想起了那日自已親自跟蹤一事兒。
二個三姨太出了門,同樣高矮胖瘦,同樣裊裊婷婷,同樣拎著花籃子,弄得自已眼花繚亂,咬咬牙,和一個手下跟了上去。
不想就中了人家的圈套。
自已被真三姨太牽到了憲兵隊大門口,方醒悟。可是來不及了,慌亂往回趕,趕上了那個被砸得暈頭轉向的手下,正直直的趴在斷垣殘壁里。
自已揪住他好一陣咒罵搖動,手下才糊里糊涂的醒過來,說是被人一拳砸暈……此等巧計策劃,不是那個團副是誰?
逐咬牙切齒的咒罵到:“媽拉個巴子,太君,讓老子先把這團副干掉,下命令吧。”
沒想到松尾居然勃然大怒:“八格牙魯!你的,沒禮貌的,粗俗的有!學學柴司令的,嗯?”,嚇得偵緝隊長一下低下了頭,不敢再粗言穢語。
這是大實話!不是戰事需要,頗具知識涵養的松尾,哪里看得起李富貴之類混混?
現在,“以中制中”,皇軍需要被占領地的人手幫忙。否則,哪有那么多寶貴的大和武士來管這些狗茍蠅營?
無奈,李二狗子應運而起。
可這廝也實在下三爛,當了偵緝隊長,好歹也是個時不時要拿上臺面的官兒,居然不思改進不學文雅,動不動就滿口粗鄙,讓松尾實在忍無可忍。
他惡狠狠的盯富貴一眼,轉向柴進:“柴司令,你的,繼續說的有。”
柴進得意地望望沮喪的李二狗子,清清嗓門兒:“嗯,我為什么懷疑團副呢?是有一定道理哩。”
事變爆發的前一個月,已對小鬼子企圖有所查覺的上峰,指令時任宛平縣長的柴進成立城防隊,與鄉紳桂二爺的團防隊并行,各自擴充招人,以防突發事端。
此時,城防隊和團防隊雖然一字之差,卻有天壤之別。
城防隊是縣府編制,旱澇保收。其待遇等比自籌資金,自負盈虧的團防隊高出好幾個檔次。
所以,城防隊迅速擴大,人越來越多;而團防隊,人卻越來越少,越來越雜,最終一撅不起。
然而,就是這么明擺著的優勢,在城防隊和團防隊都報了名的團副,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桂二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