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替他掀起衣衫,用干燥的毛巾細細的揩著,一面嘆到:“隊長,我真替你擔心。虧得我們還是搞憲兵隊的,這片崗的特務機關也太可怕啦。”
“特務機關么,哎,應該如此么。”
松尾故作輕松的笑笑:“可怕一點,對敵人有威懾力量的,我們走吧,回宛平。”,他沒再到司令部給恩師辭行,他知道軍人出身的恩師討厭這些繁文縟節。
司令官閣下,最喜干脆利落,號令即出,是他早年從軍的軍人性格。否則,指揮華北駐屯軍二十萬大和武士,哆哆嗦嗦,嘮嘮叨叨,豈非兒戲?
再說這丫頭宛兒和小夫人回了桂府,一番洗漱后,和三姨太一塊,立刻被桂二爺叫了過去。
三個女人坐在床榻上,丫頭宛兒細細的把今晚發生的事兒講了一遍,聽得三姨太和桂二爺一會兒驚,一會兒怒,又一會兒喜的。
“這么說,那柴進真死嘍。”
二爺高興道:“認賊為父,天地不容,這是天意呵,天意難違。”
“柴源是誰?城防隊司務長,柴進的表外侄。”三姨太納悶到看看大家:“如此算來,柴進不是他姑舅么?哪有親戚算計親戚的哩?如此狠毒哩。”
二爺瞟瞟她:“婦道人家!你懂個什么?天地萬物,人最難測。為了爭得小鬼子的青睞和城防隊司令寶座,莫說親戚,即便是親父子,也可能火拼哩,你倆說,對不對哩?”
宛兒和小夫人都笑著點頭。
三姨太自顧自的高興著,喃喃自語:“這下好了,糧草都有了,足足夠吃大半年了,虧了丫頭宛兒和小夫人哩。就是價格貴得咬人,直直是平常價格的十倍呀,好貴哩,太貴了哩。”
瞧她那心疼得皺眉毛摳胸口的模樣,大家全樂啦。
二爺笑到:“小鬼子還不知咋時滾哩?三姨太,還得準備再去買哩。”,丫頭宛兒笑到:“三姨太,再貴總要吃飯呀,不吃飯就不貴,把錢存起,當守財奴餓死。”
小夫人沒笑,而是低低到:“三姨太是好意哩,這黑市就是吃銀子的。可真沒有了黑市,還不餓死人了?”
宛兒斜睨著她,奇怪道:“餓死人?街上早餓死人了呢?你看那百姓,一群群的涌進城來乞討。”
小夫人難過的說:“我咋不知道?如果不是二爺,我不也早餓死了?表哥死啦,我怕也活不久啦。”,說著,小夫人的眼圈紅了,忍不住又熱淚盈眶。
大家唬了一跳,忙勸她想開心,等情況稍一好轉,就送她回北平。唯有丫頭宛兒直楞楞的瞧著小夫人,嘴角上掛著一絲冷笑。
那日,小夫人的突然到來,讓宛兒不勝驚愕。
好一個水靈靈的漂亮女孩兒,在戰火紛飛之中,竟敢獨自一人,跑出北平來此尋表哥?接下來細細一觀察,禁不住冷笑連連。
公開場合下,小夫人和團副表現得唧唧我我;暗地里,二人卻顯得扭扭妮妮,格格不入,根本就不像一對處在戀愛之中的表兄妹。
宛兒心中有數了,這是一對冒牌貨!
因此,平時便多了些心眼,細細觀察。便瞅出了些不對勁。
對團副,宛兒極盡色誘之能。她不相信憑自已的姿色,先釣到了實際上的寡婦,饑渴難耐的三姨太,并將六個團丁一一拉下了水,男女通吃,難道還敗在你團副手下不成?
然而,團副水火不進,就是不咬釣餌。還一再嘲笑自已這老一套,沒用!
其實,宛兒明白,團副和自已一樣心里雪亮著呢。咫尺天涯,為了共同的目的,咱們走到一塊來啦,相互多照料照料唄。
宛兒知道,像團副這樣血氣方剛的英俊小伙,如果沒有經過特殊訓練和有特殊需要,斷斷不會放棄眼前自動送上來的尤物的。這即是人性的本能,也是嚴酷戰爭中男人的一種慣常心理。
那么,就只有一個答案,他是八爺!
也許就是八爺派來潛伏在桂二爺身邊的人呢。和他玩玩嘴巴子和心眼,倒是挺有趣的。
然而,團副卻死啦。死得那么壯烈,宛兒暗噓嘆,這才是條漢子呢,可惜卷入了是是非非。唉,就你和桂二爺,能與小鬼子斗嗎?
小鬼子漫無邊際的涌來,政府軍驚惶失措的撤退,就你二人,能與這股洶涌濁浪對峙?真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了。
團副死啦,可她表妹還活著。
雖然在得知團副的死訊后,這個表妹也哭哭啼啼的鬧了半天,可宛兒直覺到,那哭天抹淚根本就是假的。
當那個膀大腰圓的小威子,一個個拎著死者掩埋,桂二爺跳進去老淚縱橫,為死者揣銀綻送行時,這個表妹居然任臉上還掛著淚花,若無其事的扭過臉去打了幾個愜意而甜甜的呵欠。
這個細節太尋常太簡單,沒有誰注意;但是,丫頭宛兒看到注意到并留下了深刻印象。
接下來,二人的唇槍舌劍,誰也沒占到便宜,露出破綻;然后是姿色勾引,如果表妹和三姨太一樣上勾,那就有好戲看啦。
表妹一定會和三姨太相互吃醋,相互競爭,從而露出破綻。
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大抵慘烈無序,拳腳并用,嘴心大開,最后都是兩敗俱傷,可自已會趁了心愿呢。
結果,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即然這不行那也不行,那么,咱們就姐姐妹妹的喊著混吧。喊久了,混順了,你總要露出馬腳來呢。
果然不出所料,二姐妹到黑市一掏糧草,出了事兒;更高興的是,這個表妹露了相。
當她聽到柴進吹噓將自已的女傭謀殺了時,怎么會失態一下哭起來?追問下,她借故說是眼睛里進了沙子,難受而哭,這可能嗎?哄三歲孩子去唄。
于是,丫頭宛兒突然就對柴進的女傭感興趣起來。
可結果是問過來問過去,誰也不知道這個女傭的來歷。就連那個拜倒在自已的石榴裙下的舊司務長,新任的城防隊司令柴源,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不知道,就不問了唄。
不過,宛兒心里從此更對這個表妹多了一層警戒,但表面上的熱情笑容,絲毫不減。
現在,見小夫人如此,知她一定是還在為那個女傭難過,便冷笑道:“表哥死啦?我看是另有原因吧?”
別人不知道她在說啥和說誰?可小夫人心里清楚,知道是自已聽到同門師姐死訊,悲慟之下,露了馬腳,只得裝聾作啞,仿佛沒聽清楚一樣,繼續哭哭啼啼的,不予回答。
二爺拍拍手,說:“這你就說外話了,團副與我情同手足,忠心耿耿,即便他不在了,于你又何妨?眼下亂七八糟的,一個女孩兒家跑來跑去的太危險,就住在二爺這里吧,不過是多添一雙筷子罷啦,三姨太,你說是不是哩?”
三姨太朝小夫人連連點頭,露出親切友好的笑容。
小夫人的勤快和細心,讓三姨太很是高興。
須知,三姨太并不是一個無主見或糊里糊涂的主婦。委托了小夫人管理桂府內所有的被子衣服鞋襪,三姨太明里放心,暗地里卻經常抽查。
結果查查查下來,倒讓她贊嘆不已。
被子衣服鞋襪一件不少,全洗得干干凈凈的,分類堆放著哩。幾個大立柜,柜里則填著清理表,何人何時領用,何人何時歸還,何人何時損壞,應該何時換洗……
全寫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