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把林紅裝病的情況告訴康宏的時候,他笑了駁斥我:“為了一段感情的失落而不惜傷害身體,大量的服用精神病人的藥劑你認為正常嗎?”繼而強調說一些精神病人雖然在某些方面失去辨認能力和控制能力,但在另一些方面卻會表現出超出正常人能力。例如,輕躁狂癥病人可有聯想加速、口若懸河、幽默詼諧、記憶增強的表現;同時也可能性欲亢進,喜歡接近異性。一些精神病人,他們的身體對外界的適應能力特別強,有的精神病人在外流浪多年,長期挨餓受凍,身體卻無大礙。正常人很難想象。不過這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目前還沒能搞清楚。但很多人都知道,在精神病人當中,有不少是天才。人類的一切疾病,都是身體的某一部分出現了問題,比如一個得了心臟病的人,他的肝臟、腸胃及全身大部分器官可能都是好的。但你不能因為他其他都好就否認他是心臟病人。精神病也是一樣,你不能因為他的大量的正常行為,就否認他的少量反常行為,恰恰相反,那些反常行為才是體現他的病情的特征,盡管他可能不易發現。正常人裝病的現象確實也存在,但畢竟是極少數,這樣做的難度很大,專業人員很容易就能識破,如果說要買通醫生作假,這個醫生本人也要承擔很大風險。
其實這正是我所困惑的,不是因為林紅,而是因為我或丹增,如果我們不去說,社會上沒有人發現我們有精神障礙,包括身邊的親友,即使是我對丹增的認識,多年的誤會也是否認他的病態因素,總覺得他是純道德問題,正如林紅對男人的看法,很容易形成推理。越是這樣想,就越是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恨他,基本都是因為情感的嫉妒,夸張他與的女人的關系,即使因為他的一點點“證據”而大肆渲染。當然,丹增本身就是一個病人,性幻覺同樣會造成他對更多的女人的騷擾與挑*逗,這就是我們分手十年之后不能關系正常化的事實的唯一合理解釋,我心里明明清楚,但康宏的醫學求證才會真的解除我的思想根源。
林紅似乎要比我幸運的多,至少她的恨是單純的,對方是正常人,不會誘使女人天生的憐惜之心,恨慢慢的弱化在于她慢慢的忘記對方。所謂時間的作用。
經過一段時間的用藥,林紅果然開朗了,不再祥林嫂般的提起往事,常常給我將一些他們學校的故事,甚至講如何的注意女人的保健與化妝,康宏的試驗成功了。
林紅出院的時候,非常優雅的與醫護人員道謝,對于康宏,不好意思的道歉與感謝,對我也有些戀戀不舍。隨著林紅的出院,我的監禁生活也結束了。
回到家里之后,我感到了自由的可貴,也理解了康宏的煞費苦心。我覺得自己輕松多了。當晚,康宏接通了丹增家的電話,丹增的聲音恍如隔世,但語調是輕松的。
“記住,人世間真的因為沒有血緣關系而形成親情關系的唯一解釋就是愛,希望你懂。”丹增說。
我點頭,熱淚盈眶。
丹增仍然在康宏的指導下堅持用藥,根據康宏的解釋,這種連續用藥不能少于三年,很多人錯誤地以為這類病與其他疾病一樣,只要病好了就不必繼續服藥,甚至擔心長期服藥會危害身體健康,影響大腦、心臟、肝臟等器官的功能而停止用藥。這恰恰是給病癥的復發埋下隱患。但是藥物維持治療的種類和劑量應當因人而異,主要是根據病人對藥物的敏感程度來確定。
康復網站的站長工作進行了調整,正如康宏所建議,網站成了中心的宣傳窗口,不再是單純的網友交流平臺,這樣我對丹增的網絡人格變異的逆反心里也得到了控制,盡管仍然對他那段時間的網絡調情的文字耿耿于懷,傷心于他對我的刺激的不人道,由此推斷他的自私,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不再完美,每每想起那些刺激我的文字,讓我幾乎抹殺了我們過去交往的一切美好情結,他永遠不會想到,在我的心目中他再也調動不了我對于我們之間愛情的信念了,他成了一個小丑,剩下的只是憐憫。
這或許是一種釋然。
這些日子每天晚上我都會跟康宏出去散步,儼然老夫老妻的淡然和平和。仲春的傍晚,已經有了夏的感覺,微風和煦,人影如織。人們也仿佛一下子將心情悠閑起來,一趨以前寒冬帶來的畏縮,舒展的不僅是身姿,還有精神風貌。企盼春天帶來的好運,洋溢在人們熱切的神韻中。街口的那一排排的小餐廳,已有門前的小桌支起來,三兩好友,貪杯對飲,桌上的菜肴并不十分豐盛,往往是一碟小菜,一盤海貨,這就是人的雅趣,不僅平民,也許這就是這個地方特殊的情結,凝聚著文化的傳統特色,人們對露天酒桌特外喜歡,無論身份如何,地位多高。但是,酒友是要講究的,不是應酬的關系,不是利益的關系,只能是交情極深的那種好友,否則喝不出感覺。春天的露天小桌,少了夏日的排排熱浪,清爽中,情致盎然。
過去期盼的就是與丹增一起這樣喝酒,所以每每看到這樣的地方總是禁不住默默的癡想著、傷感著,從不愿多看一眼,現在心結不在了,一切變得簡簡單單了。其實都是心態編成的故事,而又把這故事串接成不能忘懷的往事,往事就沉甸甸的了。
珍惜是需要交換的,傷害也許僅僅是一念之間的事情,沒有理由,我永遠無法原諒他對我的傷害,這么想絕對不再是因為病態,而是因為解脫了。
一天,我們在散步的時候發現了一則廣告:征集行為藝術合作伙伴,要求是對方為性能力正常,自愿配合藝術展示,路費自理。此藝術主題取義日滿全球。
什么玩意!這也叫藝術?專家你分析分析,這算不算有病?我對康宏說。
行為藝術家們的思維模式很古怪,可能他們認為是藝術,是正常的,但是在常人看來,這就是當眾淫亂。西方的人性解放是純粹的人性解放,但是我們的顯然帶有明顯的功利色彩。很多時候,突破界限的目的是為了出名。康宏淡淡的回答。
你真的理解他們的做法?我不解的問。
在這里呆得久了,見慣不慣了。這些號稱藝術家的人,大部分都能恪守底線,但也要相當一部分是超出慣常思維的,他們歷來以行為藝術為借口,脫離道德底線的表演展示。我曾經跟同行探討過這個問題,比如醫學博士、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精神衛生中心主任黃悅勤用專業的角度說:在我個人看來這是有問題的。這是種太超乎常人的,超過你所在文化期望范圍內的極端行為。要靠損傷自己來吸引別人的注意,在精神科看來一定不正常,但具體是不是精神病還要看診斷。
宋莊,這個地方啊!看來精神病院的存在也許是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