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加大抑郁癥治療的宣傳工作,我突發奇想,建立一個“藝術走廊”一方面向社會說明它和感冒一樣,只是一種疾病。抑郁癥患者許多都是天才。長期以來,人們往往把抑郁癥當成思想問題、鬧情緒。然而,隨著現代醫學的發展,人類已經認識到,抑郁癥即不是心胸狹窄,也不是意志薄弱,更不是品質惡劣。
同時要達到的目的是告訴那些患者,有病不要忌醫。對于抑郁癥患者而言,解決忌醫諱藥的問題,是個天大的難題。很多抑郁癥患者也和崔永元一樣,覺得不被社會理解。他們有羞恥感。而且從人文的角度講,這類疾病在社會中受歧視的程度不亞于艾滋病患者。
由于抑郁癥患者屬于神經性疾病,與精神病是有區別的,所以許多患者并不容易被人覺察出病狀,所以宣傳的作用也是一種治療的方式。
我的這個相反起源于看到的一篇文章,大致是介紹在美國波士頓郊外有一家精神病院,它既不是美國最老的醫院,也不是全國最好的精神病醫院,而是美國最具貴族氣派的詩人精神病療養機構。同時,也是美國最具文學特色的機構之一——麥克林詩人精神病院。近150年來,這座精神病院不僅成為專治詩人精神病的地方,也成為培養和造就著名詩人的圣地。
自19世紀末以來,美國涌現出的大批詩人創作出許多震世之作。但也有相當一部分詩人在創作過程中,精神開始走向崩潰。麥克林詩人精神病院,正是順應了這一獨特群體的需求應運而生。許多精神病詩人在這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另一些人則從此重獲新生。今天的麥克林詩人精神病院,已然成為美國的文學勝地。甚至有人認為,沒有麥克林詩人精神病院,就沒有美國的現代詩人。美國當時最具才華的女詩人希爾維亞·普拉斯曾患有嚴重自殺憂郁癥。普拉斯意識到自己若住進麥克林詩人精神病院,或許能夠扭轉病情。她來這里一住就是7年,病情雖未見好轉,卻寫出不少驚世之作,并寫出長篇小說《鐘罩》——該書1971年推出后成為美國女孩爭相閱讀的暢銷書。另一位詩人羅伯特·羅維爾曾在這里用詩篇闡釋了“藍色中的驚醒”,他的詩篇成為80年代美國最受歡迎的詩作。普拉斯和她的朋友安妮·塞克斯頓參加了波士頓大學舉辦的詩人研修班。就在這里,他們用美國方言創作出了最漂亮的詩作。塞克斯頓與普拉斯同病相憐,把恍惚中的感受描寫得淋漓盡致。這三位詩人進住麥克林以后,不僅延緩了其自殺行為,而且也創作出了驚世絕作。
雖然他們是精神病患者,藝術靈感卻異常豐富,從麥克林“畢業”的詩人,還能獲得麥克林詩歌研討班畢業證書。帕金斯原就讀于哈佛,為了加入麥克林,他中斷了學習,前往麥克林參加瘋子詩人盛會——這里既是一家精神病醫院,但也是詩歌的圣壇!值得一提的是,麥克林的治療專家也不同程度地受了患者的影響,他們既是醫生也是詩人,與患者共享誦詩之樂。麥克林的兩家詩歌期刊《遭遇》、《精神詩人》專門刊登患者的杰作,或向全國最有名的期刊推薦瘋子詩人的曠世杰作。
當我把這篇文章推薦給康宏的時候,他驚訝的看著我,完全沒有表情,似乎在看一個怪物。那一刻,我真的對他有一絲鄙夷,太沒有文學細胞了。第二天,我把這個想法打電話告訴丹增,不出我的所料,他比我還要激動,說心里話,我們總是在這些方面感到相見恨晚,沒有辦法。
有了丹增的支持,我開始默默的籌備工作,策劃“藝術走廊”社團許可手續,選擇活動地點,尋找支持媒體,拉動企業贊助,無形中擺脫了許多藥廠出事后所帶來的郁悶。當然這個機構仍然有療養與治療的功能,應該說是文化意義的精神康復中心性質。對此我充滿信心,并贏得了一些已經公開自己病情的文化界名人的支持和參與,我突然覺得,我找到了自己晚年的事業。
我決定與丹增合作。經過幾個月的努力,我大功告成。
“藝術走廊”的藝術家療養中心是在康復中心院里靠里面的一幢行政樓改造的,它是一座白色的三層小樓,約30多個房間,大小不等,裝修相對豪華,會議室、餐廳、活動室相對獨立,這里原來的辦公人員遷至住院部的一側辦公。對于這樣的調整,康宏并不支持,但考慮到我的堅持,最終還是妥協了。
這是康宏的優點,從不固執,只是亮明自己的觀點。他認為這種類型十分接近的病人在一起很容易相互感染,過多的交流反而激發抑郁的情結,詩人本身具有神經病之說,這種嘗試他不敢恭維。
我的觀點是,這些人在現實中基本都是靈魂的失語,郁悶的前提是知音的缺乏,包括文字的舒展機會。當一個人有了宣泄的平臺,心理情緒就不會失衡,因此也不會走向極端。
意見無法完全統一,我答應康宏做一年的嘗試,效果不好馬上停止。他答應了。
接下來是醫護人員的配備,從中心挑選一些有著文學愛好的年輕人,他們更容易理解患者,從而醫患交流更加平等。
通過全國性的廣告,首批報名的只有11個人,8男3女,年齡大約30歲到40歲的較多,離婚和單身的占大部分。厭世是他們的思想基礎。
裴玲是瞿穎的遠房親戚,所以也推著管我叫表姐,今年35歲,未婚。她的畫的確不錯,獲過獎。來這里之前她是一家出版社的編輯,無由的厭世使她放棄了工作,看了我們的廣告,非要報名來這里。
比較有意思的是,來這里的都是主動報名的,而且很多人是自己懷疑自己是抑郁癥,事實上與醫療結論基本吻合。這是一群敢于正視自己的疾病的人們。
有一種評價:低度抑郁癥+低智商=精神病,低度抑郁癥+高智商=天才。他們正是。
孫志明是一個勤奮的詩人,28歲,寫過六大本詩集,網絡寫手,自殺未遂,企圖賣身出書。詩寫的理性而深刻,一點不像抑郁癥患者,而他的病是最重的。
這是兩個比較典型的,其他人給我的印象還不深刻。
醫護人員要求他們每周至少交一篇作品,由丹增負責評議,然后再交給作者,好詩要在活動中組織詩歌朗誦。畫由我代理參加社會上的展覽。
“我打算將來給他們出一套叢書。書名我還在想。”有一天我對康宏說。
現在的書號很好從出版社搞到,自費出書,詩集、畫冊,每人印1000冊,加上書號。編審費用,成本也就60000元左右,推出系列叢書,
“就叫通向死亡算了。”康宏調侃我。
“不!我稍稍改動一下,叫越過死亡。”我興奮的說。
“老婆,你這樣下去,我自己都快成會員了。”
“感謝你的加盟。”
“好吧。你玩兒吧,只是自己別玩進去就行,我就擔心這個。”
“你放心好了,我會及時尋求醫療協助的。別忘了,他們首先是病人,應該以醫療為主的。”
“好吧,我保留意見。一年試行。”
“啰嗦,不是說過了嗎?”
就這樣我開始了自己的嘗試,丹增的配合在于他的確是一個好手,提出的修改意見讓人不得不配合,這里仿佛成了藝術培訓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