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似乎。雪原上的北風,已經失卻了往日的凜冽,那些鎮日在高原上來來回回的嘶吼,已然少有耳聞了。當我再步出小院的籬門時,我看見,二月來到我的雪原。
而今日的天空,依然有陰霾,滿布重疊著。在我頭頂上那片小小的天際里,我看不見往日晴朗的天宇,只有厚重的層云,漸漸積聚。北風吹過,我的笑靨如花般綻放,在我生活了許久的雪原上。我看見你,從房子里走出來,站在我的身旁,厚重的身影,如云般覆住我嬌俏的柔姿。不用抬頭,我就能感受你臉上,清澈如雪水般的笑意,那是源自你的心頭,用幾個月的時光,沖破了陰郁與痛苦,緩緩流淌下來的小溪。
展眼望,遠處佛寺金色的塔頂,閃現著碧碧輝煌的誘惑,昭示著佛法廣大,佛光純清。我想起,與你一起去求佛,你在莊嚴的佛像前,頂禮膜拜,你雙手合什,口里念念有詞,我靜下心來,屏除外界的干擾,卻仍然無法聽清,你對佛祖的呢喃。但我依然能聽的懂,你那顆虔誠的心。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些事,不便與人說,哪怕是我,陪著你同來求佛,哪怕是我,守在你的身旁不分日夜,哪怕是我,衣不解帶為你分憂。
我曾經想過,就讓那些事,爛在你的心里,如同雪原上那些沙礫,被北風雪水侵蝕,漸漸消融不見一樣??砂⒛穻屨f過,心事如沙,冬來雪遮,春來雪化后,還是會露出它們尖利的邊沿,還是會割傷嫩細的肌膚。所以,我覺得,你最好把那些心事,傾吐出來,哪怕不是述與我聽,哪怕是在佛殿里,傾吐向佛祖。如此,你才能得到真解脫真放松。
不然,你瞞得了別人,瞞得了自己么。
所幸的是,冬日漸遠,北風欲軟,我也欲來欲多地看得見,你臉上清淺的笑容,我覺得,春來雪化后,你會把淤積在心里好久的那些沙礫,傾倒出來,不盼你對我訴說,我怕,那些心事,如雪原上的芰芰草,隨處扎根,如果,他們長留在我心里,會沉甸甸墜毀。
太陽漸漸西斜,北風愈來愈弱,細碎的雪霧揚起來,遮蔽了我眼前一片小小的世界。突然的恍然若失,令我迷失了頭腦,從未有過的緊張,恍惚間,伸手緊牽你的衣角。卻碰見你關切的眼神,微微的笑意中,露著絲縷的溫情。如風揚起的雪粒,顆顆清晰晶瑩剔透。
風吹過,我的雪原上一片寂靜,我返回小院,拿出雪橇,那是去年時候,我親手作下的。裝在腳上,我覺得自己將要飛起來,如同一只彩蝶,在純白的雪原上,翩翩起舞上下飛翔。從眼前一閃而過的,是那些太過熟悉了的純白,它們在我的生命里,打下如此堅不可催的底色,我想,世界就是白天色的。
看著你欣羨的眼神,我蹲下身子,幫你穿戴上雪橇,一點一點的教給你動作的要領,你在雪原上挪動腳步,如同蹣跚學步的嬰兒,心里面充滿了歡喜與激躍,所幸,你是聰明的,很快,你就能掙脫我牽著的手,跨開步子,試著溜起來,你在雪地里,如同一只笨笨的狗熊。我調皮地跑到你的前面,故意急轉彎,讓揚起的雪花迷失你前進的方向。然后,看著你呆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我放聲大笑,更激起你急趕上來。
你的動作越來越熟練,令我難以置信的是,你竟然學得如此之快,并且幾乎沒有摔跟頭。我陪在你的身旁,前后左右??粗愫谏囊卵b,在雪地里飄動,也看著自己七彩的裝束,如流動的彩虹,伴在你的旁邊。我突然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簡單的小小幸福,瞬間,如同永遠。
當天空開始飄散起第一片雪花,我覺得那是歡悅的慶祝。二月里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蕩在我們滑行的路上,如同盛開的禮花,純白色純凈的禮花。我的眼睛里,滿是你的影子,有點晃悠,有點陌生的影子。是的,人生就是這樣,雪原,總是會給我以驚喜。
我想在這二月的雪花中,在你的前后左右,永遠這樣滑下去,讓那些沉埋于底的心事,永遠沉埋于心底,腐爛侵蝕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