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天際微微有些泛紅,雨終于緩了下來,稠密的雨線打在樹葉上,發出碎碎的沙沙聲,樹林里響起蟲鳴鳥叫。
天快要黑了,一聲興奮的叫喊響起,“他在這里!”
十幾個人一擁而上,手中的長劍長刀在雨中雪亮,殺氣騰騰,魔法師已經念起了魔法口訣,空中的魔法元素開始波動。
那個人躺在地上,行將就死,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了,現在,哪怕一個小孩兒來了都可以將他置于死地。
“是我發現的!是我!”
“是我,是我發現他的!他是我的!”
“不如我們將他分尸,一人得一部分,如何?”
“此計甚妙!就這么辦!”
魔法師們暫且停止了歡呼魔法,為表示誠意,斗士們也收起劍。
至少有五十幾個人,雨水打在他們冰冷的臉上,滾滾滑落,越發顯得冷酷,眼睛里卻閃著狂熱的光芒。
此時此刻,就像有一群強盜在分贓,故事的情節也確實與強盜分贓很類似,他們開始商量,你要頭,我要胳膊,他要腿,他的心臟是你的了……
總之,只要拿著他身體的一部分也算是好的。
他就像一條擺在砧板上的魚,很快就會被分割。
刀已經擦亮了,準備解剖了,變故也就發生了,發展到此處,強盜們分贓終于沒有成功,突變來得如此快,如此詭異,以至于人們剛開始還以為是情緒激動產生的錯覺。
傳說蒼龍山是一座從天而降的神山,充滿了神話色彩,山下的村民都說它千年于此,是在等待一位英雄的到來。
而今天,命運中的人就來到了,于是神話變得觸手可及。
那是一股震撼人靈魂的氣勢,就在那一剎那,所有人全身觸電般顫抖了一下,不約而同將目光移到山上,透過密集、繁茂的枝葉,仿佛看到某種神秘的存在正神游其間。
驀地,山頂,一道金色的烈焰破空而出,如同火山口突然迸發的巖漿,充滿了霸氣,在一片玄妙中化作了一條金色神龍,瞬時間龍吟震天,向下面沖來。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卻哪里還來得及逃跑,那神龍排山倒海之勢壓來,眾人只覺自己被無盡的金光包圍住,胸口仿佛多了一座大山,沉重得喘不過氣來。
“快跑!”
“快跑,快!”
眾人調頭逃跑,卻見一道黑影劃破虛空,呼嘯而來,在雨中帶起一片飛浪,隱約發出輕輕的龍吟,在林間四處飛騁,所過之處,逃跑的人都停下了腳步,立在原地。
待金光消散,黑影沖天而起,回到山巔,一聲沉鳴,嵌入了石頭里,這才露出它的真面目,卻是一柄墨黑色的寶刀,正散發著不可一世的霸氣,尤其是那龍頭刀柄,仰天長嘯著,嵌入大半石中的刀身上隱約可以看見一部分精美紋路。
眾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林間只有雨水的聲音,之后,他們一齊倒在地上,血霧飄起,很快被雨水壓下去。
雨終于停了,伴隨著這一天慘烈的殺怒,一切似乎都已經疲倦。
深夜,皓月從天邊的層云中露出來,被雨水清洗過的天幕,像一顆巨大的藍色寶石,里面嵌壤著閃閃發光的星星。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裹著水一樣柔美的月色,碧翠的波浪一疊又一疊,奔向遠方,消失在夜幕盡頭。
山間,寧靜,幽深,清風拂過,帶起草木的淡香。幾只蟈蟈跳了出來,在草叢里歡唱。小草上的水珠晶瑩剔透,像無數顆閃閃發亮的美麗的水晶,樹林外那是薔薇的海洋,花兒的世界,美麗的花瓣飛舞到空中,與明月伴舞,與清風歌唱。
這里,一直流傳著一個古老的傳說:滿月古泉,古泉上便會出現一位美麗的仙子,山間可以聽到仙子動聽的歌聲:
“山花兮葳蕤,山草兮滄瀾。伺君于此兮,萬年。芳魂兮,無蹤。靈魄兮,無形。君葬我兮,于此。歲月兮,無情。靈泉兮,我身。落花兮,我魂,思君心兮,終古。”
聲音凄婉悠然,催人淚下,每每聞者斷腸。
他慢慢有了一些意識,想站起來,卻感覺雙腳沉重無比,不過,他還是忍住劇痛站了起來。他的意識很模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他努力回憶著,記憶中,這條路,通往古泉的幽深小徑。
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有一種沖動牽著他,再去那里看一看,于是他全然不顧身體的重傷,憑著心中那股牽引,步履闌珊地向前走著。
竹海里,月色朦朧,清風拂過,翠竹沙沙作響。
那些薔薇花像月光下的精靈,翩然起舞著,穿過竹海,古泉到了,映著明月,清幽而寧靜,古老的石階,刻滿了歲月的痕跡,泉下每一枚閃閃發光的錢幣仿佛都在訴說著一段美好的姻緣。
他仿佛在哪里見過這座古泉,和另外一個人,坐在這里,在滿天星星,月光美好晚上。但他想不起了,想不起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也許是夢中。
他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該干什么好,也不知道該去什么地方。
恍惚間,他看到古泉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子,身影單薄,仿佛隨時都要消失不見,她正對著他笑,“小宇,是你回來了嗎?”
微微張開烏白的嘴唇,一陣莫名的悲傷潮水一般襲來,他忍住伸出手,眼淚沿著臉頰滾落,“對不起,星月,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