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在思索了很久之后,為他們畫了一份霧谷的地圖。但是在霧谷中完全分不清方向,連村長自己也沒有把握,這群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孩子們,究竟能不能活著走出霧谷。
原先的計劃,是陳可青和古云聃二人進去尋找洛櫻的,但是趙小楠和陳旖蘿卻執意要跟隨他們一同進入。方丈和村長以及洛櫻的外公異口同聲地表態,他們堅決不同意。
“進入霧谷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里面有游蕩的狼群,而且分不清方向。外面的人頭一次進入霧谷,會出現短時間的失明,倘若在這段時間受到猛獸的襲擊,后果可是不堪設想的!”
村長嚴肅的口吻讓兩個女孩兒心臟咯噔一下,但是嘴上依舊不依不饒。
“既然可青是狼王,那我們就不用擔心狼群襲擊的問題了……而且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嘛……”
“胡鬧!簡直是胡鬧!”
村長重重地杵了杵拐杖。這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兒總是讓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孫女,他不想再看到這兩條鮮活的生命就這么白白葬送。老人遞了個眼色,方丈也心中會意,幾個大和尚走了過來,趁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就把她們關進了寺廟的廂房中。
“你們這群臭和尚!開門啊!放我們出去!”
趙小楠和陳旖蘿不由得急了眼,拼命拍打著木門。門被拍得嘩嘩響,卻根本不能打開。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就安心在這里歇息吧。過了十五,我們自然會送你們平安下山……”
方丈也不理里面絮絮叨叨的咒罵,折返回了大殿。
明日便是十五,山中的大霧不消反增,太陽明明已經掛上了天,周圍卻是灰蒙蒙的一片。整座山林都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氣氛竟然比去年的這個時候還要令人不安。
“臨近大盛之日,陰陽顛倒,晨昏不分……怕是時空也早已因這片煞氣而扭曲了……”
方丈目光炯炯,眺望著遠方,忽然從濃重的霧氣中,出現了兩點綠色的熒光,正朝著寺廟的方向悠悠而來。
“小灰?”
陳可青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從寺廟中走了出來。那兩點熒光在看到他之后,馬上便停了下來,并傳來了低低的嗚咽聲。
一匹灰狼的身影出現在了濃霧之中,它大了不少,渾厚的皮毛顯得威風極了,上面還掛著不少露珠。而它卻好像畏懼什么似的,不再上前,只是在那里靜靜看著寺廟中走出的少年。
“這畜生,還真有些靈性和慧根……”
方丈的眉頭略微舒展開來,本來已經攥緊佛珠的手漸漸放松了些,目光也隨著少年撫摸狼的手而變得柔和起來。
灰色的狼仿佛很享受少年的撫摸,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給他說悄悄話。陳可青的手突然就僵在了空中,眉頭也皺了起來。
“云聃,我們該走了……”
陳可青起了身,朝寺廟里喊了一聲。獨眼的少年拎著一個背包走了出來,看到他旁邊的灰色身影愣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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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哥,這個鐘文遠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盤?明明知道那個陳可青就在山上不去抓,卻偏偏跑到這個破山溝溝里來……他該不會是想解決了咱倆吧?”
胖子咬了一口手中剛烤好的野雞肉,目光則一直警惕地打量著蹲在不遠處的小溪邊的鐘醫生。
“他可沒有這個膽子……”
皮哥的口吻里帶著些嘲笑,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他皮某人做買賣,還從來沒有虧本的說法。
“那個叫洛櫻的丫頭被他用來試藥。本來,一開始是想等成功后,作為跟我換取自由的條件,誰知道,那個丫頭完全不受控制,讓他亂了手腳,還賠上了阿麗的性命……”
“那他現在跟咱們合作還有什么理由?咱們已經是通緝犯,也奈何不了他,阿麗也不在俱樂部了,不就更沒人束縛他了么?為什么還非要找咱倆合作?難道……他是想報仇?”
胖子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接著便要掏出匕首,皮哥則不動聲色地將他的手按住。
“胖子,你可真傻,他要想動手,早就行動了,還會等到現在?我覺得,他現在的目標不僅僅是陳可青了,還有洛櫻……”
“洛櫻?那個瘋丫頭?”
“她可不是簡單的瘋丫頭……”
皮哥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喝干了手里的啤酒。“她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卻沒有死,不覺得,跟當初那個陳可青很相似么?鐘文遠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通過自己的藥,讓阿麗復活,洛櫻就是個完美的實驗體……陳可青是狼王,那洛櫻,她也算是半個狼王了。唯一的區別,就是她現在沒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行為……不過我奇怪的是,她體內有和古云聃一樣的抗體,但是身體卻沒有任何殘疾……”
“皮哥,我們該走了……”
鐘醫生默默地走了過來,鏡片后的眼睛早已充血,卻透著一絲怪異的興奮。這古怪的表情,讓胖子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霧谷常年被霧氣籠罩,有很重的瘴氣,而且還有許多奇怪的植物,三個男人都穿上了長袖的衣褲戴上了防護鏡和口罩。這么炎熱的日子里,在霧谷里行走,居然完全不覺得熱,反而有一種蝕骨的寒冷和陰森。
“真他媽邪門兒了……”
胖子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表,發現它竟然開始倒著走!他只覺得晦氣得厲害,便把表摘了放進衣兜里。
“不用看了,現在是下午三點……”
鐘醫生只是自顧自地往前走著。空氣中開始有了淡淡味道,這味道讓他血脈噴張,全身的每個細胞都興奮了起來。
胖子不滿地咒罵了幾句,卻只能乖乖地跟在他的后面。而皮哥卻像來這里游玩似的,饒有興趣地到處張望。
整個山谷里異常的安靜,除了潺潺的溪水聲,連一只鳥的叫聲都沒有。霧谷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了這座山谷里所有的聲音。
不知道走了多久,霧中的水汽讓三個人都覺得身上黏糊糊的非常難受,整個山谷的光線也開始漸漸暗了下來。原本寂靜的霧谷,卻開始出現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及野獸的嚎叫聲,讓人直起雞皮疙瘩。鐘醫生突然找到了一個挺隱蔽的山洞,似乎還透著隱隱的光。
“你們……”
沒想到這個地方竟然還有別人!三個男人都愣在了洞口,同時做出了掏東西的動作。跳躍的火光背后,是一個少年驚訝的臉。
“居然是這個小子……”
皮哥和胖子同時舒了口氣,還未來得及掏出來的匕首又被塞了回去。
“你們……是什么人?”
少年定了定神,警惕地望著面前的三個男人,一只手從火堆里抓出了一支火把,另一支手則摸向了一邊的柴刀。
“喲,你就這么對你的救命……”
胖子剛要說什么,便被鐘醫生揮手打斷了。
“我們是省城里大學的,來這里采集植物標本……現在迷路了,也不知道怎么出去了……不知道這位小兄弟可不可以讓我們在這里休息一晚……”
“是這樣啊……”
少年似乎放松了警惕,而眼光瞟到站在鐘醫生身后的獨眼男人時,又瞬間緊張了起來。“你撒謊!你們三個肯定不是好人!”
他開始緊張地揮舞著火把和柴刀,看起來倒像是驅趕動物似的。
“不是又怎么樣?不是好人,但是也在山頂的那個廟屋那兒救了你不是?”
皮哥索性不再跟他廢話,直接走到了最前面,在火堆前坐了下來,抓起少年面前的饅頭便啃了一口。
“廟屋……”
一回想起那時的場景,少年便覺得身上的血液又沸騰了起來,那種難以控制的恐懼,又從心中的最深處爬了出來。面前這個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看起來有些猙獰,但是當時在廟屋那里確實是有人制造了聲響讓他乘機逃跑。難道,真的是他么?
“皮哥……你絕不覺得這小子……長得有些眼熟?”
胖子也蹲在了火堆旁,在皮哥耳邊悄悄耳語了幾句。獨眼的男人一邊用嘴撕扯著饅頭,一邊抬頭打量著面前十多歲的少年,心中陡然一驚。
“陳可青是你什么人?”
“你……你怎么知道我弟弟的名字?”
少年露出驚愕的神情,而面前的三個男人則露出了更加難以置信的表情。就連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鐘醫生也皺起了眉頭。
“還說我們騙人呢,你小子也是個謊話精!你他媽也就十五六歲吧,陳可青都快二十了好吧?撒謊還不帶打草稿的……”
胖子戲謔道,扭頭看了一眼皮哥,卻發現他依然死死盯著這個少年,眼中是道不明的意味。
“我才不會撒謊!”
少年似乎有些急了,抓著火把的手也放了下來。“我弟弟就叫陳可青,他今年才五歲啊!你們大概是碰到了跟我弟弟同名同姓的人了。”
“同名同姓?那你叫什么?”
鐘醫生淡淡地問,鋒利的眼神仿佛要從他身體里挖出什么東西來。
“我叫陳若青……”
胖子和皮哥耳語了幾句,又嘲諷般地看了少年一眼,便不再言語,開始吃包里的罐頭。鐘醫生也沒有再追問什么,挑了個平坦的地方坐著。
“你們怎么知道我弟弟?他那么小,怎么可能認識你們……”
“正如你所說,我們認識的陳可青,只是和你弟弟同名同姓罷了……”
鐘醫生沖少年微微一笑,腦中卻有了盤算。少年的神情便緩和了一些,也不好再多問,便走到了山洞的更深處一個人靠著竹筐坐著。
“真的……是你們救了我嗎?”
“信不信由你……”
鐘醫生扔了一瓶礦泉水給他,他只是接了過來,眼神復雜。他們應該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但是他總覺得心中有種莫名的抗拒。這個地方,被村里人視為禁地,只有自己能憑借一些天生的巧技,偶爾在急需用錢的時候才會悄悄潛入采藥,而這群似乎從未來過這里的陌生人,居然就靠著一身奇怪的裝備進到了霧谷的腹地!
他突然覺得肩上的傷開始有些燥熱,那一塊的肌肉也變得有些緊繃。
“嗷嗚……”
山洞外面,竟然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狼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