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勁寒,霧靄沉沉,臨晨的醫院悄無人聲,邵廷停在古苒的病房前,久久佇立,那一直以來自欺的幻想,如鏡中花,碎了滿地。
邵廷不得不相信——世上竟真有如此相似之人!所以他決定——不再與她相見。
他對著門扉輕聲道,“再見。”然后準備離去。
這時洛川卻看到站在門前的邵廷,急忙上前低聲道,“你要做什么?”
邵廷扯出澀澀一笑,“不必如此緊張,我從今以后再也不會見她。”
洛川一時間不太明白邵廷為何如此,但仍有些擔心,“你最好說到做到。”
“放心。不過……”邵廷眸色一轉道,“我一直有個疑問想要問你。之前你是不是因為珞英與古苒相似,才故意接近她?”
洛川瞳孔一縮,艱難的吐出幾字,“是的。”
邵廷毫不猶豫的揮出憤怒的一拳,打在洛川臉上,“你根本沒有資格去愛珞英,你不配,不配。她與珞英僅僅只是相貌相似而已,其余的一切都無法與珞英相比,甚至不及珞英的萬分之一……”
古苒躺在床上,身子不自覺得縮做一團,邵廷的話在她腦中不斷的盤桓,雖然這個事實她自一開始就很清楚,但今天聽到邵廷親口說出時,她的心還是不能自抑的抽搐,仿佛有根針深深的刺入心中,想要拔出,可是又找不到。
自那天后,邵廷果真沒再出現,半敞的窗扉在風中一閉一合的,古苒落寞的望著邵廷常常站立的方向,想要忘記,可她忘不了,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時愛上他的,也許是在那天的桃花林,也許是在望見他雙眸中隱忍著傷痛的那一刻……
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放棄。出院后,她找過邵廷,可站崗的侍衛說他外出參加會議去了,估計十天半月之后才會回來。
古苒又陷入了漫長的等待之中,時間好似忽然之間走的很慢,以至于十天的時間好比過了十年之久。
漫漫數十日,終于熬過,可等來的卻又是遙遙無期的繼續等待。
一天、兩天……從十天到半個月,又從半個月到一個月,她始終堅持每天都前往督軍府。
深夜,雪花悄無聲息的紛紛墜落,使靜默的寒夜更加幽深。
清曉時分,推開窗的一剎那,風雪相繼撲面迎來,古苒莞爾一笑,為這今年第一場雪帶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美。
一把油紙傘,綿綢素顏,古苒徐徐行至督軍府。
站崗的侍衛見到她,恭敬的行了一禮,禮貌道,“古小姐,今天雪這么大,您留在家里就是,雷少一回來,我會通知您的。”
“我就是想親自過來看看。”古苒望了望鐵門,那披了一層厚厚白衣的道路靜幽,她眉宇間又添了一道新愁,“明天就是除夕,他——也不回來嗎?”
“這——”守衛遲疑了一下道,“雷少的事我們做屬下的自是不敢多問,他的歸期是何時,我還真不知曉。”
古苒心想自己這是多此一問,邵廷豈會將自己的事告訴一侍衛?就是他身邊的言叔也未必知曉。只是他究竟是怎樣的會議,需要1月之久?怕只怕他是有心要躲自己,古苒思及此處,不禁打了一冷顫,渾身是徹骨的冷意,心里頓時空落落的,而她卻仍在極力的要抓住那根看不見的救命稻草。
雪越下越大,古苒的臉頰在白雪之下愈發灰紫,守衛見她半響都沒出聲,臉色又這么差,于是輕聲道,“古小姐,古小姐……”
古苒回過神,“嗯?”
“您沒事吧,這大冷天的,要不我去幫您備輛車,送您回家可好?”
“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雷……言副將囑咐過要親自送您回家。”
古苒腦中猛地閃過一道白光,不經意的問道,“言副將身體抱恙了嗎?我早上見他到藥鋪抓過藥,他走的急,也就沒打照面,他現在怎么樣?”
“古小姐您肯定是認錯人了,我們副將的身子骨一向健碩,只身一人可以打下一只老虎。”
“哦?可我看見的就是他啊?”
“不可能,剛剛我見他還精神抖擻的……”他身后另一名守衛數聲輕咳讓他反應過來自己太多嘴,立刻轉言道,“我這就去為小姐備車。”可心下卻狂冒冷汗,如果被雷少知道此事,免不了又是嚴格的責罰。
古苒卻叫住了他,“能幫我找支筆和紙張嗎?”
那守衛從值班室里拿來了紙和筆,古苒放下手中的傘,拂下門外的柱上的積雪,將紙鋪開,開始寫字。
守衛知趣的退開幾步,但看著古苒寫字的手在寒空內凍得通紅通紅,就道,“古小姐還是到屋內寫吧,那里暖和。”
古苒搖搖頭微笑道,“還是不要壞了你們的規矩,免得連累你們被責罰。”
守衛不便再說什么,陪著古苒在雪中站了一會兒,古苒將手中的紙折好遞給守衛道,“麻煩你轉交給邵廷。”
守衛一怔,連忙道,“可是雷少還未回來……”
“我知道,但我不是要為難你,或許你可以讓白秘書通過電話念給他,對吧?”古苒雙眸漲痛的盯著那雪花飛動的方向,好似可以望穿,望穿冬青樹,望穿層墻,望穿那疊疊阻礙,直直的望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