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陰森的冷氣吹來,像是吹進骨頭里一樣瘆涼,柳如儂不禁打了個寒顫,抬眼看去,前面就是閻羅殿。灰黑的磚瓦下暗紅色的巨柱挺立著,門前有兩個威武的神差把守,放眼望去,里面黑漆漆的,隱約能聽到聲音,但是什么也看不見,更讓人覺得寒毛直立。
鐘莫離將柳如儂扶到旁邊,小聲說:“丫頭,你在外面等我,藏好了,別被他們發現。”
柳如儂聽這話有些不對,忙問:“鐘大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你要硬闖閻羅殿么?”
“不論如何,我一定要把惜兒搶回來!”
“我不是攔著你。”柳如儂說,“既然陪你來,我就知道有這一關。鐘大哥,我陪你一起去。”
鐘莫離斷然拒絕:“不行!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危險,何況你剛才還受了傷,怎么能再讓你去陪我冒險?”
柳如儂咬了咬嘴唇,拽著鐘莫離的衣襟說:“鐘大哥,你剛才還說死也要死在一起,現在你就丟下我了么?求求你,別丟下我。”
鐘莫離想拒絕,卻連半個拒絕的字也說不出口。看著柳如儂盈盈的眼光,鐘莫離又是酸澀,又是溫暖。傻丫頭,難道你真的不要命了么?在人間擅闖公堂都是犯法的,何況這里是威嚴的閻羅殿呢?你就不怕萬劫不復嗎?
“鐘大哥,別丟下我。”柳如儂低著頭,抽了抽鼻子,將眼淚硬咽了回去,說道,“我…自從爹死后,我已經沒有親人了。鐘大哥,我就你這么一個親人了,你別丟下我,求求你。”
鐘莫離不自主地撫了撫柳如儂的頭,脫口而出一聲“如兒”,惹來了柳如儂滿臉淚痕:“爹以前也是這么喚我的。鐘大哥,不,莫離哥哥,上天入地,都不要丟下我。”
我還能拒絕你么?黃泉路上的偶然相遇,再入地府的無悔相伴,忘川河中的患難與共,鐘莫離,除了若相惜,你也就這么一個親人了!
鐘莫離拉過柳如儂,輕輕地抱住她,溫柔地說:“如兒,我以后再也不會丟下你了。”
“好一對親親熱熱的小情人,真是羨煞旁人啊!”
兩人被嚇了一跳,急忙分開,尋找聲音的來源。一個一襲黑衣的男子從殿后轉過來,笑意盈盈地看著二人。
鐘莫離看著那人,冷冷地說:“我想你誤會了,我們不是情人。”
黑衣男子身材修長,面如朗月,目若繁星,泛著迷人的色澤,棱角分明的輪廓,讓人不敢直視。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柳如儂第一眼看到此人,便脫口而出,說完后臉兀地紅了。
黑衣男子反而大笑起來:“小姑娘,你說什么?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那可是形容女人的詞。”
柳如儂的臉更紅了,縮在鐘莫離身后不敢出聲。鐘莫離護住她,問道:“你是誰?”
黑衣男子看見柳如儂躲在鐘莫離身后的尷尬模樣,不禁笑道:“美人兒,你不必害羞,我長得這樣俊朗,你夸我也沒有錯啊,不過就是用錯詞了。”
“你到底是誰?”鐘莫離見黑衣男子言語輕佻,而且句句沖著柳如儂,心中更加冒火。
黑衣男子睨了鐘莫離一眼,冷笑了一聲:“放心,我搶不走你的小情人的。”
鐘莫離快要被激怒了,如果不是身處地府,對方底細不明,他幾乎要沖上去教訓這個輕狂的人,只能壓著怒火問道:“我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地府閻君,逸晨飛。”
鐘莫離警惕地護好柳如儂,瞪著黑衣男子冷笑:“胡說!我只聽說過秦廣王、楚江王,十殿閻君中,何曾有過逸晨飛這么個名號?”
逸晨飛干笑了一聲,斜眼看著鐘莫離說:“我只說我是地府閻君,何曾說過我是十殿閻君了?況且,那十個老頭子哪有我這么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說完又玩味地看向鐘莫離身后。
“地府閻君?”鐘莫離不解地看著逸晨飛。
逸晨飛輕嘆道:“唉,果然是見識短啊。我是地府閻君,但不是那十個老頭子中的一個,我在地府就是到處游游逛逛,什么事兒都不管,不用給那些人量刑判罰,也不用替冤魂伸冤。呆膩了就去凡間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偶爾能聽見有人贊我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那就更好了。”
鐘莫離不快地看了逸晨飛一眼,冷聲道:“我不管你是神是鬼,我們有要事在身,回見了。”說完拉著身后的柳如儂轉身就走。
“你們好大的膽子!”身后逸晨飛的聲音傳來,“就憑你們兩個凡人,也敢擅闖閻羅殿。你們當閻羅殿是什么地方?”
柳如儂驚異地回過頭,盯著逸晨飛問道:“仙君大人,你知道我們是凡人?”
逸晨飛笑道:“我大小也是個神仙,豈會看不出來?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那十個老頭子可沒有我這么好說話,尤其是楚江王和宋帝王。你們擅闖地府已是有罪,再擅闖閻羅殿,你們真的不打算要命了?”
聽逸晨飛如此說,柳如儂心慌起來,繞過去走到逸晨飛面前,懇切地說:“仙君大人,我們不是來地府搗亂的,只是為了幫莫離哥哥找他的妻子。仙君大人,你慈悲為懷,幫幫我們吧。”
“妻子?你們不是……”逸晨飛有些閃神兒,旋即釋然,笑著問,“美人兒,我又不是觀世音菩薩,為什么要慈悲為懷?”
鐘莫離看著逸晨飛有些無賴的樣子,強壓心中的怒火,拉著柳如儂就走:“如兒,別理他,我們走。”
柳如儂甩開鐘莫離的手,跑到逸晨飛面拉著他的衣擺說:“仙君大人,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幫幫莫離哥哥,也是功德一件……”話沒說完,柳如儂腳踝吃痛,便沒有站住,朝逸晨飛懷中倒去。
逸晨飛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柳如儂。柳如儂摔在逸晨飛懷中,抬眼對上逸晨飛清澈的眸子,柳如儂的臉騰地紅了,急忙要推開他,逸晨飛笑了兩聲,直接將柳如儂橫抱起來。
鐘莫離頓時大怒,沖著逸晨飛低吼道:“放開她!虧你還是神仙,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嗎?”
“你能抱她,我就不能了么?”
柳如儂臉更紅了,不停地推搡著逸晨飛,嘴里咕噥道:“仙君大人,你…你快放我下來。”
“受傷了就不要亂動。”逸晨飛有些責怪地看了柳如儂一眼,抬頭對鐘莫離說:“她身上有傷,你要是真心疼她,找人之事還是暫緩吧。”
鐘莫離看到柳如儂腳上的傷,再想想十殿閻君,看來找人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只好問道:“你有何良策?”
“如果你們愿意,可以去我家里,我們從長計議。”
柳如儂驚訝地看著逸晨飛,問道:“你家里?仙君大人,你家在地府?”
逸晨飛笑著說:“是啊,不過你不要害怕,我家可不是那些滿是刑具和哀嚎的地獄。那里是一個世外桃源。”
鐘莫離跟在逸晨飛后面,看著逸晨飛抱著柳如儂,問她為何要來地府,柳如儂開心地告訴他自己的奇遇,鐘莫離心中漸漸彌漫起一絲的憤怒。
走著走著,眼前的視野開闊了許多。不再有地府的昏暗恐怖,取而代之的是綠樹蔥郁,鮮花爛漫。“前面就是我家了。”
順著逸晨飛的眼光望去,只見前方一排排茂密的竹林,郁郁蔥蔥,深處隱約可以看見桃花點點。繞過曲徑通幽的青石小道,跨過小溪上的石板橋,桃花林中有一個小院兒,幾間竹屋,一個涼亭,圓石桌邊上放著幾個石凳。院內花草繁茂,蜂蝶縈繞。
“仙君大人,這里真的是你家?”柳如儂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色,正如逸晨飛所言,桃花源大抵就是如此了吧。不光是柳如儂,就連鐘莫離也覺得詫異非常,沒想到陰森威嚴的地府,居然有這么一處所在。
逸晨飛抱著柳如儂進了竹屋,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軟榻上,笑道:“當然是我家。我在地府里設了一個結界,和凡間一樣,有四季更替,有白天黑夜,這里就是我的世外桃源。”
環顧竹屋內,書桌上香爐中裊裊香氣襲來,書架上擺滿了書,藤椅上錦被懶洋洋地搭在那里,一把古琴靜靜躺在一旁,儼然一個文人雅士的居所。
柳如儂似乎忘了腳傷的疼痛,開心地說:“仙君大人,這里真美,倘若我也能住在這么一個地方,住一輩子我都愿意。”
逸晨飛拿來藥瓶,半跪在柳如儂面前問:“那你可愿意留在這里一輩子?”
柳如儂被問得啞口無言,低頭不語。
“我來給你上藥吧。”逸晨飛輕輕地脫下柳如儂的鞋襪,慢慢挽起褲角,動作溫柔輕緩。柳如儂只覺得腳踝癢癢的,麻酥酥的,渾身不禁打了個激靈,雙腳微微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