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儂不懂水性，在水里一陣“撲騰”，身體漸漸下沉。“莫離…莫離哥哥，救我……”

突然，柳如儂感覺身體一輕，一雙堅挺的手臂托住了她的腰向上游去。

“如兒，你不要緊吧？”鐘莫離帶著柳如儂游上河岸，為她擦拭頭發上的水，拍著她的后背。

柳如儂咳嗽了一陣兒，吐了幾口水出來，才喘著粗氣說：“不…不要緊了，莫離哥哥，這里…這里是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但看樣子我們應該闖過第一個修羅情劫了。”鐘莫離說，“如兒，這多虧了你呢。”

柳如儂柳眉微蹙，問道：“多虧我？難道…莫離哥哥，你在忘川河中找出的璇璣圖詩你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一些吧。”

“你說給我聽聽。”柳如儂想確信，是否兩人心意相通，就是逃離冥神設下修羅情劫的關鍵。

鐘莫離想了想，說：“我記得應該是懷嘆嗟，傷中情；君無家，朗鏡明；光紛葩，誰為榮……”

“果然沒錯。”柳如儂臉上綻放出一絲笑容，“我們選的詩是一樣的，心意相通，才能逃出第一個修羅情劫。”

鐘莫離臉上的欣喜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憂慮：“難道我們現在就是在第二個修羅情劫中么？”

柳如儂環顧四周，周圍依山環抱，景致優美，山上似有一座庭院，“莫離哥哥，我們去山上看看吧。”

“好。”鐘莫離拉著柳如儂，朝著山頂走去。

約莫走了近兩個時辰，天快黑了，兩人才走到山頂。遠遠看去，庭院被霧氣環繞，朦朦朧朧，隱約可以聽到里面的歡笑聲。

最近前去，柳如儂見庭院門前牌匾上寫了四個字：瑤臺仙境。

鐘莫離上前叩門，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個年輕男子探頭問道：“請問二位找誰？”

“我們……”柳如儂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隨口編道，“這位公子，我們是路過的，進來討口水喝。”

“二位請。”年輕男子打開門，禮讓道。

鐘莫離扶著柳如儂，笑著道謝：“冒昧打擾，多謝公子盛情。”

男子笑著將二人領進庭院。庭院曲徑通幽，精致淡雅，亭臺蓮池，小橋流水，應有盡有。

“好美啊。”柳如儂不禁贊嘆道，“公子，這個瑤臺仙境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是這里的主人嗎？”

男子笑而不答，帶著二人走進荷花池，一座亭子矗立在池邊。里面大約有十來個人，都是容貌精致，面如朗月的美男子。

以前天天看著花落庭、君清雨，逸晨飛，還有妖艷的千暮歌，看著這些驚若天人的人，柳如儂反而有些“麻木”了。

月亮漸漸升起，月至中天時，瑤臺仙境的人為柳如儂和鐘莫離準備好了豐盛的晚宴。剛才為二人開門的男子走過來，拿著杯酒遞給柳如儂，笑著說：“姑娘，在下孟方，敬你一杯。”

“豈敢，多謝孟公子。”柳如儂接過酒杯，站起來笑著說。

孟方哼哼地笑道：“柳姑娘，喝了這杯酒，你可愿意做我孟方的妻子，永住這瑤臺仙境？”

柳如儂端著酒杯的手驀地停在了半空中，怔了一下，笑著問：“孟公子，你是在說笑吧？”

“怎么會呢？在下可是真心真意啊。”說著，孟方的手不安分地搭上了柳如儂的手。

柳如儂一驚，急忙撤回手，酒灑到了身上。

“我來幫你擦。”孟方見縫插針，說著就朝柳如儂這邊湊來。

鐘莫離一臉怒色，推開孟方，壓著怒火說：“孟公子，請你自重！如兒，我們走！”

說完，鐘莫離奪過柳如儂的酒杯，仍在地上，拉著柳如儂就要走，被孟方一把攔住。

“你想怎樣？”鐘莫離瞪著眼睛問。

“柳姑娘既不是你的妻子，我為何不可以娶她呢？”孟方睨著眼睛，不屑地看著鐘莫離說，“留下她！”

鐘莫離冷笑道：“笑話！閃開！”鐘莫離一把推開孟方，拉著柳如儂就要走。

孟方在身后扯住柳如儂的袖子，冷笑道：“柳姑娘，我哪里比不上他？論樣貌，我是他的十倍有余吧。”

柳如儂內心承認，認識的這些人中，鐘莫離是外表最普通的，沒有逸晨飛的仙氣，沒有花落庭的邪魅，沒有君清雨的飄逸，也沒有千暮歌的妖嬈。甚至，也比不上眼前的孟方。但是，那種深情至愛砥礪出來的憂傷與深沉，確是最讓柳如儂動心的。

“我愛莫離哥哥，與他的樣貌無關。”柳如儂淡淡回應了一句，甩開孟方的手，轉身要走。

孟方在身后冷笑道：“如果他變成其丑無比之人，你還會愛他么？”

柳如儂一個激靈，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身后鐘莫離一聲慘叫。柳如儂嚇得回過頭去，見鐘莫離躺在地上來回打滾，雙手捂著臉。

“莫離哥哥，莫離哥哥！”柳如儂跪在地上，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聽見鐘莫離的叫聲，柳如儂感覺心像是被剜去一般。

柳如儂抬頭，瞪著孟方，喊道：“孟方，你對莫離哥哥做了什么？！”

“柳姑娘，你無需驚慌，我只是想看看，一個滿臉膿包瘡疤的男人，你還會不會愛他？”孟方冰冷地看著鐘莫離，語氣中不帶任何感情。

柳如儂生硬地扳開鐘莫離的手，看到他臉上長出了許多膿包，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從眉間一直到下巴。

“你這個混蛋！快把莫離哥哥治好，不然我不會放過你！”柳如儂抓著孟方的衣領喊道。

孟方冷笑道：“柳姑娘放心，不用我治好他，過不了過久，你就會厭棄他。恐怕到時候，你避之不及呢。”

說完孟方突然在柳如儂眼前消失，所在的瑤臺仙境和其他人也都消失不見，留下一片荒山。

“莫離哥哥，你怎么樣？”柳如儂關切地問，“疼得厲害么？”

鐘莫離顫抖著搖搖頭，說：“不…不疼了。如兒，我的臉…我的臉變成什么樣了？”

“沒關系，莫離哥哥，你變成什么樣都沒有關系。”柳如儂安慰著他，“我們離開這里，我帶你去瞧大夫。”

柳如儂吃力地扶起鐘莫離，天色已黑，只能帶著他慢慢下山，走到一半，看見一個失修的古廟。

“莫離哥哥，我們暫時呆在這里吧，等天亮了再下山。”柳如儂扶著鐘莫離坐下。

“如兒，如兒，我是不是變得很丑？”鐘莫離哽咽著問。

柳如儂幫他順了順頭發，捧著他的臉，柔聲道：“沒有，在如兒心中，不管莫離哥哥變成什么，都是如兒的莫離哥哥。”

無論你的外表變成何模樣，在我心中，你都只是鐘莫離。柳如儂小心翼翼地挨近鐘莫離，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再睜開眼時，柳如儂發現自己趴在鐘莫離的胸前，鐘莫離睫毛輕微顫抖，似乎睡得并不踏實。

“莫離哥哥。”柳如儂輕聲喚道。

鐘莫離睜開眼睛，沙啞低沉地叫了一聲：“如兒。”

“莫離哥哥，我們走吧。”柳如儂起身，扶起鐘莫離。

鐘莫離抽回胳膊，轉過頭去，言語中有些悲涼：“如兒，你不要管我了，你走吧。”

柳如儂覺得有些好笑，拽著鐘莫離霸道地說：“快走，我帶你去瞧大夫。我不嫌棄你就行啦！”

轉過山的另一面，熙熙攘攘的景象出現在眼前，中午過半時，兩人才走到縣城。剛進入小縣城沒多久，就看到過往人群時不時投來不友善的目光，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鐘莫離。

不知誰突然喊了一句：“大麻風！那人是個大麻風！”

周圍的人頓時有些混亂，有的人遠遠地躲開，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有的人用袖子捂著口鼻，好奇地湊近前想要看個究竟；有的人抱起孩子，轉身就跑。

柳如儂瞪了那人一眼，說：“我哥哥沒有得麻風，他是被人陷害的，你不要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