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從來都不是愛情最如鯁在喉的雞肋。

相忘于江湖的豁達，在我的陪伴下，也會漸漸變成相濡以沫。沙華淺淺一笑，忘記不可怕，霓裳的記憶，應該由我來幫她找回。

“霓裳是我妻子，我會照顧她，不管我們是妖，還是魂。”沙華說。

“她上一世輪回時，在奈何橋喝過孟婆湯，所以，她不記得你了，也不記得我了。”鐘莫離說。

柳如儂別過頭去，有些不忍心看鐘莫離的表情，“我的妻子”這句話，鐘莫離說了無數次。

現在眼前的沙華依然這么說，依然是對同一個女人，莫離哥哥，此時你的心情是怎樣的？

云拈花說：“沙華，霓裳就在房中，你快去看看她吧。”

看著沙華推開房門，柳如儂突然有點想哭，這樣的陰差陽錯，千年前就是注定的，注定今生這場無果的戀，這場無望的緣，莫離哥哥，我們能去怨恨誰呢？或許，我們都是這個棋局里的人。

剩下的，只有自苦，也只能自苦。

沙華輕輕推開門，看見一襲白衣的云霓裳躺在床上。千年過后，還能見到心愛的人，沙華的手顫抖了。

“霓裳。”沙華輕輕喚了一聲。

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云霓裳漸漸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問道：“你是誰？”

你是誰？

盡管知道她記憶全無，沙華的心還是被重重擊了一下。

苦澀、難過、傷心……五味夾雜，不知道是什么感覺

“霓裳，我是沙華，葉妖沙華。”

沙華？云霓裳細細端詳了一會兒沙華的面容，覺得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這個人，我在哪里見過？

奈何橋邊，忘川河畔，三生石上，或許，我們曾經擦身而過。

云霓裳喃喃地叫道：“沙華……”

沙華微笑著扶起云霓裳，云霓裳用纖細的手指點了點沙華的胸口，輕聲叫了一句：“沙華……”

“對。”沙華輕握住云霓裳的手，點了點她的胸口，說，“霓裳，云霓裳。”

云霓裳呆愣了一會兒，說：“我是云霓裳，你是沙華。”

“是，是。”沙華抱著云霓裳，笑著說，“別怕，你是誰，我是誰，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門外，云拈花嘆道：“也不知道讓他們相見，究竟是對，還是不對。”

柳如儂鼓起勇氣，輕輕叫了一聲：“莫離哥哥……”

鐘莫離轉過頭，看著她復雜的神情，笑道：“我沒事。”

次日，云霓裳的精神有些好轉，沙華帶著她漫步到庭院中。

“霓裳，你坐在這里，我去去就來。”沙華道。

“好。”云霓裳微笑著說，自從昨日遇見這個叫沙華的男子，云霓裳放下了恐懼和戒備。

她一直不知道為何會被關在一個陰暗的暗牢內，被八卦陣鎖住。自己是誰？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云霓裳心中充滿了疑慮和不安。

直到，遇見沙華。

沙華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親切，想要不自主地親近。

“霓裳。”沙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沙華，怎么了？”云霓裳轉過身去，見沙華背著手，微笑著向自己走來。溫潤如玉，溫暖如春。

沙華笑著說：“你閉上眼睛，我有個禮物送給你。”

云霓裳“噗嗤”笑了一下，乖乖閉上眼睛。聽見沙華說了聲“你看”，云霓裳才把眼睛睜開。

一只竹子做成的蝴蝶在云霓裳眼前降落，調皮地晃晃悠悠。

云霓裳笑著問：“竹蝴蝶？”

“喜歡么？”沙華問道。

云霓裳點點頭，說：“喜歡。”

接過竹蝴蝶，云霓裳賞玩了一會兒，嘴里突然喃喃地念道：“我就是要變成一只蝴蝶，整天繞著你飛。”

“霓裳，你說什么？”沙華驚喜地看著云霓裳問，“你想起來了？”

云霓裳說：“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起這么一句話。”

沙華眼中泛淚，這是我跟你說過的話，霓裳。看來，你快要醒了，你的記憶在一點一滴地被喚起。

“看來，他們離團聚不遠了。”云拈花說，遠遠地看著兩人，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動，還有淡淡的擔憂。

柳如儂說：“可我為什么有種不祥的預感呢？”

“你是指……”云拈花沒有說下去，眼睛斜了鐘莫離一下。

柳如儂側過頭，看了鐘莫離一眼，接觸到他的目光后迅速低下頭，小聲說：“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不太好，總覺得要發生什么事似的。”

“如兒。”鐘莫離走近前去，說，“我真的沒事。”

看著自己深愛的妻子，鐘莫離突然釋然了很多，起初知道她是云霓裳很驚訝，現在看見她和沙華在一起，心中沒有覺得酸楚，而是幸福。

原本，就是打算放棄和她在一起的念頭，只要她幸福，自己就什么都無所謂了。現在，出現在眼前的一幕不正是這樣嗎？鐘莫離想，我的心愿終于完成了，不是想要得到神器，讓我和惜兒在一起，而是看著她笑，看著她好。

“如兒，這就是我想要的，再不是最初那種自私的想法。”鐘莫離說。

柳如儂沒有接話，心中的不安感隱隱騰起。

花落庭有些不高興地看著柳如儂，彈了她的頭一下，說：“小小年紀，天天皺著眉頭干什么？”

柳如儂被這突然的一下嚇了一跳，繼而撅著嘴說：“我不小了，去年我及笄，今年都十六歲了！”

“我都一千多歲了！”花落庭反駁道，“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女子及笄代表什么？”

“什么？”柳如儂為及深思，隨口問道。

花落庭笑道：“代表可以擇配嫁人了！”

說的云拈花、鐘莫離和君清雨都笑了出來，柳如儂臉一紅，瞪了花落庭一眼，嘴里嘟囔了句“沒正經”轉身走了。

看著柳如儂賭氣離開的背影，花落庭笑了一下，眼中的失落和黯淡落在眾人眼中。花落庭看似邪魅，卻是情種，這次動情，更加深入骨髓。

次日的天，下起暴雨，盛夏時節，大雨傾盆而瀉。

“霓裳，你還記得下雨的時候，我們會做什么嗎？”沙華坐在涼亭中，問正在賞雨的云霓裳道。

云霓裳搖搖頭，沙華拿出一大張芭蕉葉，說：“霓裳，你看，這個芭蕉葉像什么？”

“傘？”云霓裳答道。

沙華點點頭，說：“霓裳，來，我背你。”說完，沒等云霓裳反應過來，沙華背起她，漫步在雨中。

“你淋雨了。”云霓裳不由分說將芭蕉葉擋在沙華頭上。

沙華背著她說：“霓裳，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什么？”

“你走快點，不怕淋雨么？”這句話說完后，云霓裳自己也愣住了，怎么覺得這場景，這句話這么熟悉呢？

沙華臉上的笑容綻放得更開了，霓裳，你快醒了。

柳如儂看著兩人依偎的一幕，心中感動又酸澀。盡管鐘莫離說他再想得到她，只想看著她幸福。

可是，他從未說自己不再愛她。

想到這里，柳如儂就覺得心揪著疼。莫離哥哥，你看著她幸福就好，那么，我看著你得不到幸福，我的心情是怎樣的呢？

“小肉包，你又皺眉了？”花落庭說，“要不，我也背著你轉一圈？你給我打著傘？”

柳如儂無語地看了花落庭一眼，沒有說話。

花開應相惜，花落是否真的要相離？

莫離哥哥，你能夠對眼前的一切釋然，我卻不能。我知道你不再想找到神器，可是我一定要。

因為云霓裳身上，還有滄海笑設下的詛咒，還有沙華身上，背負的又是怎樣凄厲的咒怨呢？

除了心疼，柳如儂那種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起來。似乎下一刻，就會發生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