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似乎來得特別晚,將陸續(xù)離開學校就要享受寒假的學生們落了滿肩。
宸玦從實習工作的公司回來,手里提著從南京路買回來的棒!約翰披薩,走到寢室樓下正好撞見因為饑餓而下樓覓食的毛毛。
“阿玦!你真是觀世音現(xiàn)世,你不知道我窩在宿舍就要餓死了?!?/p>
“你沒好好嘗嘗你男神的美色,補充補充精神食糧?”
“阿玦,那YY兩下就會餓的前胸貼后背,為保持我這優(yōu)美身材,還是要將這肉香味十足的披薩吃個精光才行?!?/p>
毛毛此刻雙眼放光,像極了剛從餓牢里放出來的囚犯,宸玦將披薩遞與她,已然不顧形象的某毛大開吃戒。
“這手感,這厚度,看這洋蔥圈切的個個玲瓏,牛肉片薄厚適中,也只有南京路的棒!約翰才能襯得上您的身份,阿玦,還是你最有眼光!”
“注意你的吃相,要是小呆看見又要笑你,對了,甜甜昨天說今天去面試的,回來了嗎?”
“唔,甜甜啊,唔,不知道,反正我出來的時候是沒見著她的?!?/p>
“阿玦,你又忘帶手機了,剛才有個教授打來電話說要你現(xiàn)在就把論文送過去?!?/p>
兩人將將推開寢室的門,從床上爬起的小呆裹著厚重的睡袍站在桌前,東西散落了滿地,毛毛慌忙從她的腳下?lián)炱鹨粡埡蟆?/p>
那是去年幾人一起陪毛毛去看的電影《加勒比海盜4》,某毛的男神約翰尼?德普主演。
“毛毛,你的熊掌!你看你這韓紅姐姐的身形,除了吃還是吃,小心膽固醇飆高,到時候哭都沒你哭的?!?/p>
“小呆,你要注意你的海綿寶寶啊,你知不知道這張海報還是我從電影院偷回來的,我的男神要是知道被海綿寶寶踩了他明亮誘人的眼睛,你說這事找誰啊?”
宸玦見慣了兩人的吵吵鬧鬧,她回到自己的書桌從書架上厚厚一摞文件夾里抽出一個粉色。
“現(xiàn)在都七點多了,那教授真是有閑情逸致,阿玦,你小心點,小心老巫婆對你施巫術(shù)。”
“你們給甜甜打個電話,我一會回來?!?/p>
“小呆,你放心,那老巫婆不敢欺負阿玦的,誰不知道你小呆什么身份啊?!?/p>
“毛毛,你是不是想和那四眼田雞一樣紅遍全校?”
“別別別,我家太后要是見著了,肯定會克扣我的糧票,到時候我這一身上好的精華你養(yǎng)啊?!?/p>
冬天的夜晚來的特別快,寂靜的校園只有沿路白晃晃的路燈將地上的身影拉斜,經(jīng)過明橋的時候,人工湖泛著黑幽幽可怖的陰森光澤。
宸玦咬咬唇,抓緊懷中的文件夾走的飛快。
金教授的辦公室在七樓,木質(zhì)年久的樓梯一踏上去就發(fā)出“吱呀”的聲響,特別是這樣寂靜的晚上,顯得尤為詭異。
頭頂天花板的中世紀水晶大吊燈,灰黃的光投射在紋路雜亂舊敗的木板上。宸玦有些不舒服,這樣逼仄的感覺煩躁不安,她低頭迅速上樓,開始后悔來到這座已有百年歷史的古樓。
白天怎么就不覺得這還是個適合拍鬼片的好場所。
“??!啊,啊,??!”
顧洺胸口猛然一痛,他沒來得及看清撞上的是什么人就本能反應(yīng)伸手拉住,刺耳而激烈的尖叫,似乎能穿透耳膜直接相通。
“別叫了,沒有鬼?!?/p>
他有些不耐,對于眼前只看得見烏黑頭頂?shù)呐樱木w不安。
“顧洺。”
宸玦抬頭,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恐懼,瞪得圓圓的眸子,黑白分明的晶亮倒印顧洺錯愕和驚喜交織的容顏。
“阿玦,好久不見?!?/p>
六年的不聞不問換來如今一句“好久不見”,宸玦不知該說他是太冷酷還是六年前那個會對自己溫柔笑意的男生是錯覺,甚至顧洺眼里一閃而過的驚喜也是這樣不真切的幻象。
“我以為這古樓真就養(yǎng)了惡鬼,顧洺,我寧愿從沒見過你。”
宸玦抽回被拉緊的手腕,剛才因驚嚇而甩下樓梯的文件夾,厚厚的A4紙張漫天撒開,那副凄涼的景象就如同此刻她再度流血的傷疤,生生刺痛。
“阿玦,我。。?!?/p>
“就當做不認識,這樣對你我都好?!?/p>
“阿玦,認不認識不是你說了算,我們來日方長,我有的是時間。”
顧洺說不上來的煩躁,宸玦的冷漠和決絕不是他想要的,他以為只是晚了兩個月,卻不想到頭來晚了六年。
此時此刻他真想將她緊緊摟進懷中,告訴她他有多么思念和在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宸玦轉(zhuǎn)身帶來的涼風,刺骨而疼痛。
小呆越發(fā)覺得這幾日的宸玦發(fā)生了什么,不記得吃飯不記得洗完澡將臟衣服放進洗衣機,不記得穿外套不記得換拖鞋,甚至是人走出老遠才呆愣回頭,問她們說過什么。
這樣反常的她,只有前幾年伯父祭日的時候才見得到,她們以為,上個月從I城回來的那個宸玦已經(jīng)收拾好了傷口,不再輕輕一動就痛得不能自已。
“阿玦,那天你交論文的時候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
“甜甜,誰敢欺負我們阿玦,小呆,去把他羞辱的連他老娘見了都不認識。”
“還有誰敢挑戰(zhàn)小呆的實力,看來學校官網(wǎng)上的視頻宣傳力度不夠?。 ?/p>
三人圍在床前不停開口,宸玦沉重的腦袋悶悶的炸開。顧洺的短信、電話,她通通拒絕,她不知道他何時會找上門來給自己傷痛的過往再度撕扯,拉到凜涼的灰白天空下,來個風雨雪的洗禮。
“我沒事,真的沒事。”
學校宿舍的禁寢時間還有兩日,小呆早前買了三十號的火車票,她的家遠在北方一個工業(yè)發(fā)展的城市,而南下的于甜今日也要坐上返家的火車。
剩下本市的毛毛和剛剛接到中介電話的她,還坐在寢室的床上慢慢收拾東西。
“阿玦,我家太后說了,請你和我一起回宮。”
“房子我找好了,和我工作的公司只隔一條街,超市、百貨應(yīng)有盡有,你和蘇姨不用替我擔心?!?/p>
“一個人住太后怎會放心,你還是乖乖和我回去,不然,更年期的女人你知道有多可怕的?!?/p>
“毛毛,這幾年我給蘇姨添了不少麻煩了,現(xiàn)在這份工作我做的很上手,你要知道,我絕對有能力養(yǎng)活自己?!?/p>
“再說,過年我一定會去你家拜年的,你叫蘇姨多做些好吃的等著我就行。”
毛毛張嘴還要說什么,宸玦轉(zhuǎn)移注意力,將之前收撿的一堆需要回收的物品收在大大的黑色袋子里。
“我把它們送到樓下宿管阿姨那,你趕緊把床上收收,一會我?guī)湍??!?/p>
“誒,阿玦,你提的動嗎?”
黑色塑膠勒的雙手紅彤彤,宸玦就穿著單薄的毛衣外套,從敞開的大門灌進濕冷的冬風。她忍不住打了噴嚏,渾身汗毛直立。
“阿玦?!?/p>
身后傳來略帶沙啞的磁性聲音,她回眸看見衣裝筆挺,神清氣爽的顧洺。連日來的失眠和傷痛,一齊涌上心頭。仿佛所有的事在他面前,他都能一樣泰然自若。
極度的煩悶、躁動,倘若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顧洺有絲毫可見的疲倦,或許,她會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一個六年前不告而別,丟下她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