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后，我很安份地進行治療和恢復訓練。林賽那邊也沒了聲音。倪老大仍然每天抽出一點時間來看看我。他大概覺察到了我的太過安份是別有企圖，所以等了十來天還沒見我坦白從寬的舉動，就先憋不住了，他把這情況跟天帆說了，天帆是看著我出生長大的，我所有的狼心狗肺瞞天瞞地也瞞不過他那雙火眼金睛。他一點也沒浪費時間，開了吉普就來了，把所有人轟走后，他直接坐在我對面。

“想死？”他道：“成，我給你個機會，槍在這兒，這會兒你對準自己開槍，我上報你陣亡。”

一把槍就拍在桌上了。

我看看那把槍，決定先談談條件：“如果最后體檢我沒通過，我是不是只能退役？”

他冷眼：“你說呢？”

我拿起槍對著腦門就扣板機。

槍卡了，我取下一看，沒子彈。

他的眼中現出笑意，道：“你還真敢開槍啊？行，象我的兵。那顆星我讓三爺爺還給你。然后你就換下身上這軍裝，跟那個阿拉伯小子滾吧。”

我看著他問：“為什么？”

“你已經死了，軍隊不要死人。”他道。

我走到床邊，伸手去抽枕下的槍，他一步就跨過來，單手一擰，擰過我的手，另一只手就摸到了我的槍，隨手插到自己的槍套里，哼了一聲，推開我，道：“你是我教的，在我跟前玩這一套？不自量力！”

我一個肘拳擊向他下頦，他讓開頭部，伸手擰我的臂，同時我的腿一陣巨劇，我剛想罵，他已用肘壓住了我的頸，道：“攻其弱抑其強，我教過你的，你受傷的地方就是你的弱點，下次記住，打對方時要利用對方的受傷部位！”

他再次推開我。站起身來，走到一個我攻擊不到的位置，道：“起來吧，別以為這樣子很好看。”

我慢慢起身。

“如果到時你體檢不過，我替你報請改任教官。”他道：“雖然不能象以前一樣親臨前線，不過還是軍人，要是你還不滿意，那我也沒辦法了，你就聽任天遠處置吧。”

我不相信這是他說出來的話。他從來不服軟不賣人情。

他將槍的彈匣下了隨手放進自己的子彈袋里，將槍丟還給我，道：“我帶你進軍隊的，我把你訓練成這樣的，我答應過爸，如果你成為了我想要的那種人，我就得給你你想要的。我不能失信于他。現在我給你了。別給我成天動不動玩爆頭，一個還算是美女的人，要死也不是這么個死法。”

他就這么走了。沒有多說一句話。還帶走了我的子彈。

天遠晚上回來時心情特好，吃飯時還喝了酒。

我回到屋中跟林賽通了電話，我告訴他我差點死在自己的槍下，他大笑，他說下次還是別開槍了，臉花了挺可惜的，還是改喝氰化鉀吧，那玩意兒又快又不會讓人死得很難看。我說是真的。因為部隊要我退役。他不笑了，發現真不是個玩笑。

“為什么？就因為要你退役？”他的聲音有些嚴厲有些責備。

我不吱聲。

“除了當兵，你就沒別的活法了？”他生氣：“照你這么說，那些退役的軍人是不是都得在走之前把自己給殺了？”

別人是怎么樣我不管，我只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你是活得太舒服了，”他道：“而且也活得太自私了，你只想到自己，全沒想到別人，你的心里沒有父母沒有兄長，沒有你的倪氏，也沒有我，除了你自己，什么都沒有。我都不知道這些人為什么那么喜歡你愛你，你其實不配！”他掛了電話。

他說的對，我很自私。我忽然體會到了周劍當年的心情。我全部明白了他當年的感受。我忽然很想跟他通電話，問他幾句話。

我正要撥號時，電話想了。我接起來，是林賽。

“你在哪兒？”他問。

“現在沒事了，”我道：“天帆來過了，他說我可以留在部隊里，即使體檢不過，我也可以改任教官。”

“我……”他頓了頓，憋火地道：“我說小姑奶奶，如果不留在部隊，你是不是還想再自殺一次？”

不知道，我想也許找周劍聊聊或許就清楚了。

他隔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周劍是誰。

“阿蘿，這樣行不行？”他的話讓我覺得他此刻很絕望：“下次如果你再想做那個事，你先打個電話給我行不行？”

如果我想得起來的話。

“我…….”他顯然氣得要命。

我道：“你生氣了嗎？”

“你想干嘛？”

“別介啊，”我道：“你明知道你生氣時我很高興，又為什么要生氣？”

“我不生氣，”他牙齒的磨擦聲隔著話機聽得很清晰：“我只是后悔，后悔我干嘛要喜歡你？純屬自虐！”

我道：“嗯，后悔還來得及，正好我家老大……”

“你閉嘴！”他吼：“你敢提他，我改明兒真敢爆他的頭！你信不信？”

我笑：“我信啊，你那么大聲干嘛？林賽，我真想看看此刻你臉上的表情。”

“靠！”他終于罵了出來：“說了半天你就是為了逗我玩兒，是嗎？”

我道：“本來不是的，心里真的挺難受的，不知道怎么辦，可是說著說著就成這樣的。林賽，我現在好多了，真的，謝謝你。”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阿蘿，無論什么時候都不準再有那種想法。有了什么想不通的，來找我，總有辦法幫你解決。聽明白了嗎？”

“嗯。”

“真不放心你，”他嘀咕道：“你這人一根筋，遇到點兒事就一條胡同走到黑，不知道下次你會出什么怪念頭再整出點事來。”

“不會的，”我道：“我其實沒那么固執。你放心。”

“不說這些了，越想越煩，”他道：“你的傷怎么樣？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要你退役？”

“好多了，我是怕萬一有天真的受傷的話。”我道：“真沒事了，你早點休息吧。”

“我在跟你們家壞小子整美盤呢，一會兒就開盤了，這會兒可不是休息的時候。”

我道：“倪氏同意跟你合作了？”

“差不多吧，倪氏認理不認親，有道理的事他們總會考慮。”他道：“不跟你說了，我還要做些準備。你睡吧。”

我掛了機，看起來他做事時還是挺認真的，也不是一味地只想著玩兒。

剛躺下，林賽又來電話：“阿蘿，我過會兒跟天丞過來看你，你能出來吧？”

我道：“不用了，我已經準備睡覺了，你好好賺錢，到時分我一份就行了。”

“你要多少？我這兒還有點錢，先轉給你零用吧。待會兒我在美國的公司上了班，我再讓他們轉點帳過來。”

“隨便吧，”我道：“我想買幾件衣服。”

“嗯，那你睡吧。”

那晚做夢，我夢見我用槍把自己的頭打爆了。

第二天，天泉來送家里給我做的點心，順手將一張支票塞給我。說是林賽給的。他極為不悅：“你跟他要錢了？家里沒錢給你使嗎？堂堂一個公主，你丟人不丟人？”

我道：“沒有，我就隨口一說，閑聊的。我沒讓他當真。”

“可他當真了，”他指指支票：“一簽就是一百五十萬美金，還說只是給你零花的。改天再轉帳過來。你閑聊什么不好，聊這個？”

“聊天還能規定什么能聊什么不能聊么？”我白眼他：“他愛給，你怪我干嘛？你替我還給他好了。”

“你自己還吧，”他道：“我又不是給你們跑腿的。我是過來辦事，爸讓我順道過來看看你，你腿還好嗎？幾時能歸隊？”

我道：“醫院讓我一個月后體檢，沒事就能回去了。”

“那你好好養傷吧，我先走了，見到老大，替我們問聲好。”他道：“有事打電話給我——包括沒錢，不準再跟外人要錢，明白嗎？”

我佯裝沒聽見。

林賽也真是，這種事也當真，害我被天泉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