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林間,木屋中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然后只聽見有些輕微的響動,不一會兒,燈亮了。
一個頭發略帶紫紅色的女子一臉病容躺在床上,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兩眼無光,全身無力,似是生了大病一般,這是江南五仙中的老大——漓瓊,現在是因為中了毒才會變得那么虛弱。
看著房內無人,女子強撐起身體坐了起來,看著那扇緊閉的門試探性的叫道:“殷珞?”
過了一會兒見并未傳來預想中的回答聲,漓瓊皺了皺眉,心想:奇怪,這么晚了,殷珞會去哪兒呢?難道是去找霓兒和小魁了?唉。
推開門,房內空蕩蕩的,除了桌子上放著幾盤瓜果和茶水便沒有別的了,看來今天是只有她一個人在家了,可是殷珞去干什么了呢?難道……她不敢再想下去。
搖了搖頭,漓瓊靠在門邊勉強撐起一個微笑,心里安慰自己不要朝不好的地方想下去,殷珞怎么會那么做呢,大概是我多慮了。
這樣想著要轉身進屋休息,眼角掃過屋子準備關門睡覺,卻忽的督見了壓在茶盤下的紙條
“這是……”漓瓊覺得有些奇怪,便慢慢走到桌前坐下,心想殷珞怎么還留書給她,拿起紙條一看,心里頓時大吃一驚,連臉色都變得沉重了,只見紙條上寫著:
“漓瓊姐,殷珞實在不愿再看到你被寒毒折磨了,洇泠困在西廠大牢多時,恐已不知兇吉,我與霓兒、小魁三人見日日族人離去,心中悲憤不已,既然魏忠賢的條件是王上,背義棄信之事,姐姐斷然不會做,那么這被武林眾人唾棄千古的罪名,就由我殷珞一個人承擔。”
漓瓊看完信,嚇得臉色已如紙般蒼白,將書信重重放在桌上,氣的全身都在發抖,“殷珞,你怎可做這事?!”
我該怎么阻止她們?漓瓊走進屋子,忙換上一身紫紅色短袖緊身便裝,來不及梳洗,就拿了墻上的長劍出門,她不能眼見著殷珞為了這些事情去向魏忠賢低頭,更不能讓被自己姐妹陷害花散身處險境。
殷珞順手一揮,滿地桃花皆被帶起浮在空中,瓣瓣有如鋒利的飛刀帶著桃紅色的光向花散飛了去,向她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她不會再管那么多了,只要能讓族人們活下來,她不會顧及任何人。
見這桃花勢如破竹般飛來,花散知她必是有赴死之心,但她也絕不是那種無緣由隨意殺人的那種人,特別是殷珞,作為她最信任的人之一,但沒有知道她這樣做的理由,她是不會對她出招的,所以她只是用了三成功力去抵擋。
“孤再問你一遍!”
花散隨手一揮,一團紅光竟擋住了殷珞鋪天蓋地而來的所有招式,只是輕輕的一個手勢“澎!”的一聲,桃花紛化為碎片飄落。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紅光閃爍,桃花的碎片隨處飄零,花散一步步向殷珞走近,冷峻臉和已經忍耐到極限那雙眼睛里的兇光,讓她猶如血獄修羅一般,那強大的氣場讓殷珞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腦海里浮現出昔日對酒當歌的場面,心里有些隱隱的動搖,但又很快壓了下去,既然做了決定,就不能再回頭了。
“王上還是這樣強大呢,我都不想再動手,但只可惜,舊情不復!”
抬起頭,那雙黑色的眸子竟變成了深桃紅色!在黑夜里閃著桃色的光,猶如鬼魅一般,周身的氣息也均化為了戾氣,與之前的內息大相徑庭。
“這是?”就算是花散,也絕想不到殷珞竟然還有這等招數,剎那間如同換了個人似的,完全不像她的風格,而且那雙眸子里的光,實在太異常了,按理說她的武功修為還沒有到‘禪’,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改變?
“很好。”
不遠處大桃樹上,一個白發女子捧著一面鏡子,一身白衣勝雪站在桃花之間,仿若花一般被埋沒,手里的鏡子如水般明亮,清晰的反射出了遠處打斗的景象,而鏡內的殷珞身上布滿蜘蛛絲,如同一只蠶繭,鏡中有一只黑色的八腳小蟲安靜的呆著,每只腳上都有一根細絲,她便是魏忠賢手下刺客團中的蠱師——染瞳。
一抹邪笑浮上鏡面,看著鏡子里的那個被束縛的像蠶蛹的人,染瞳輕輕抽掉鏡內的絲纏在指尖,頓時便感到一股強大的內息在自己的身體流轉。
“這就是強者的內力嗎?如此強大,還是第一次呢,看來這噬心蠱,也不算白用,可是呢,再強大的人,到我染瞳手里。”
染瞳掩面而笑,輕揮動手中的絲線,此時遠在地上的殷珞突然胸口一陣劇痛,雙眼也猛地一怔,忽然失去了知覺,但依舊站在原地未倒下,整個人似乎都失去了生氣般。
“都只能成為傀儡!”
見眼前人低下頭停止了攻擊,而且似是埋沒了氣息,她的內力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花散有些奇怪,怕傷到她忙收回了招式:為什么我感覺不到她的氣息了?
果然收回了招式。染瞳頗滿意的點了點頭,左手輕動長長的細絲,頓時殷珞的身體如扯線的木偶般又恢復了生機,“那么現在,江南王,我倒要看你怎么辦。”
“咳!”
一滴滴鮮血滴落在地,濺開了朵朵紅蓮,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耀眼。
“叮鐺!”一柄長劍落在地,在夜里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南宮羽捂著右手靠在桃樹上喘息著,右手上鮮紅色的血浸過了衣裳,一滴又一滴的滴落在地,那張俊俏的臉因為傷痛而變得扭曲。
“這是對你的警告!”白霓收回手中的白綾,冷冷的看著他,“小魁,我們走。”
青魁從空中落下,收回青綾,看著自己無力還擊的南宮羽,心中有些不忍,但又想到今日要做的事,心里也狠下了,“知道你對他情有獨鐘,但畢竟我們不是一路人,你和她之間沒可能,也不會有可能。”
南宮羽的意識漸漸模糊,看著一黑一白漸行漸遠的身影,手上的傷口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他只覺得心里好難受,當初也是看著她被帶走,然后自己只能接受十二年的分別之苦,現在好不容易和她重逢,可是為什么?為什么還是如此無用?連最愛的她也保護不了。
十二年前,當他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走出大門時,他便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她,當玄都告訴她還活著時,他本還有幾分不信,以為自己此生錯過了和她的相聚,一度消沉,當他知道自己是王府中幸存者時,他以為自己已無活下去的理由。是孤嵐宗宗主相救,給了他活下去的理由,弱者,并不是永遠都只能低頭,如果就此消沉,反倒會讓自己更加無用,倒不如學一身真本事,成為強者,到那時,自己便有了保護別人的能力,所以這十二年來他很努力的學習武藝,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找到她,保護她。
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那么無能啊。
月色下,一個瘦弱的身影正從山上一躍而下,大約是太急促了,落地之時竟有些站不穩,捂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的,待細看才發覺原來是漓瓊,原本蒼白的臉在月光的照映下更加憔悴了。看了看前方,她稍微調整了自己的呼吸又馬上往前走,現在她不能倒下,倘若倒下了就會造成遺憾終生的后果,可是殷珞她們會去哪兒呢?
漓瓊有些焦急,又加快了些腳步,走進了村子的街道,卻在轉角處轉到了一個人。
“哎呦!”來人揉著頭,一臉委屈道:“好奇怪的地方,大晚上怎么還有人。”
“你是誰?”一柄長劍架在來人的脖子上,漓瓊的眼神瞬間變成了冷冰冰的,在面對敵人時候她將自己的虛弱掩藏的一干二凈,這渾身沖天的殺氣都可以殺人。
“別動手!我是好人!”來人往后退了兩步,站在月光下,這一身水藍色儒衣,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的人不是墨軒是誰?他舉著雙手,似乎十分委屈,哭喪著臉道:“好姐姐,我不是壞人,我就是想找大師兄和花小姐。”
花?漓瓊一驚,忙收回了劍,問:“你們和她什么關系?”
墨軒有些奇怪,但見漓瓊似乎來頭不小,而且剛剛那個模樣真的很嚇人,便如實答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大師兄似乎和她挺熟。”
“那你們是?”漓瓊細細打量了眼前人,見他一身儒衣,又是個少年,心想應該不是壞人,而且那言語神情間都不似是說謊,心里便信了他。
墨軒放下雙手,見眼前人雖然剛才殺氣濃重,在提及花時全部收斂,見她也相信,便據實說:“我叫墨軒,和大師兄南宮羽是孤嵐宗座下弟子。”
孤嵐宗!三個字沉石般敲擊心底,那個門派不是數百年前就消失在武林中了么?怎么?漓瓊只覺得頭重腳輕,忽的眼前一片漆黑,然后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