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開如蛟龍般在游泳池中來來回回,直感覺腿要抽筋才肯罷休,筋疲力盡總不能再有惡夢了吧?他邊用毛巾擦著頭發邊赤腳踩著游泳池邊上的鵝卵石往屋里走,家里的管家吳阿姨老遠驚呼著奔過來:“哎呦,小祖宗,那些石頭也就看著光滑,踩著仔細傷了腳。”
他不理會吳阿姨的嘮叨,一直赤腳走進客廳里,他的媽媽趙文芝正坐在沙發上品茶。她的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后,一雙眉毛描畫的細致利落,提壺斟茶處處高貴優雅,就連衣袖的褶皺中都流露著掌握一切的淡然風情,絲毫看不出剛剛才結束過激烈的爭吵。
她端起精巧的茶杯在唇邊輕綴一口,眼神輕柔的將江開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微笑著說:“過來坐,游的時間夠長的不累嗎?赤著腳小心受涼了。”
媽媽突然溫柔的語氣讓江開有些不適應,她向來是嚴厲多過溫柔的。他不過去坐,只停下擦頭發的動作低下頭“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今天下午的激戰你都聽到了嗎?這樣的爭吵你應該早就聽膩了才對,沒什么大不了的,犯不著躲出去。你是我養的兒子嗎?這輩子我是別盼著你站出來在他面前為我說句話了。真不知道我這樣苦著自己是為了誰?”她終究還是不習慣溫柔的語氣,就算刻意扮演也堅持不下去,但就算語氣激烈了也依然還保持雍容端莊的氣質。
“我早習慣了,吵完了還不是一樣。”
“這話倒有點意思,我兒子要長大了。”說完趙文芝自嘲的笑笑接著語氣一凜說:“但這次的情況不同,這次關系到......罷了,你上去吧。管理好學習是你現在的首要任務,等你掌管了TR集團我也就可以省心了。”
“比起那些我覺得媽媽開心更重要,我知道媽媽要說我幼稚,可我就是那么想的。”
趙文芝微微一笑剛要說話,父親江立行站在二樓上扶著白色的欄桿說:“江開到我書房來。”趙文芝仿佛沒有聽到江立行的聲音,閑庭自若的把玩著那盞青花瓷茶杯。
父親的書房兒時江開是經常光顧的,現在除非父親有事召喚,否則他決不邁進,他規規矩矩的站著,因為父親最不喜歡他自由散漫的樣子。
“我看了你的成績單,非常好,繼續保持,我江立行的兒子就應該是出類拔萃的。但只是學業上出類拔萃還不夠,作為將來接管TR集團的主人還應該有海納百川的胸懷,堅如磐石的毅力方能算得上合格,在這世上你就是我后半生仰仗的希望。我說的話能明白嗎?”
“嗯!”
“明白就好,我和你媽媽的事你不需要過多思慮,我和你媽媽不僅是夫妻也是工作上的伙伴,有些爭論是難免的。不論我們怎么吵都是你的父母,我們的家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外面起風了,窗簾被風卷得撲撲作響。江開盯著那胡亂飛舞的窗簾說:“爸,你們吵我早習慣了,只是你說海納百川的胸懷,你為什么不能包容媽媽呢?”
江立行的心微微一動,卻依然是面色如常的關上窗戶,將那股泛著潮意的風關在玻璃外面,他的語氣頗為躊躇:“小開啊!我說的容人之量......有一天需要你能包容的是......我會改善的,你出去吧!”
江開規規矩矩的從父親的書房中退出來,經過小會客廳。
“如果不是你心太軟,怎么有今天的局面。”是舅舅的聲音,為了避免與他碰面,他輕提腳步飛速的溜進自己的房間。
他逃倒不是舅舅有多嚴厲,只是他十幾年來只會和他談如何防范TR集團落入他人之手,如何鞏固他和媽媽在江家地位的論調,在江開聽來那些都是多此一舉。又不是九龍奪嫡的年代何需兒子防著父親?本來就沒有多少溫情的家,聽了舅舅的話更是冷如冰窖了。
江開覺得媽媽的不快樂多半與舅舅的論調相關,他根本就不能傳遞正能量,無奈媽媽覺得那些是真理。
江開躺在床上輕聲默念:“ABCD......ZYXW”英文的26個字母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正著念了倒著念。
再然后就拼命的念“南無阿彌陀佛......”他記得兒時跟著姥姥睡,她就常這樣做。確實挺有效果的,只要反反復復多念幾次就會睡著。可是今晚天氣不應景,成串的雨滴撲到玻璃上,砰砰作響著模糊了天色。
忽然他打個激靈坐起來,拿了望遠鏡,跑到露臺上。合歡樹的旁邊有盞老式的路燈,燈光昏暗不明,有月光的時候看著分外詩意,這樣下雨的晚上卻十分凄涼還影響視線。
可是他依然模模糊糊的看到白天遇到的那個開心還站在那,他從門廳取了傘急急往外跑。遠遠得看到開心摘了白天戴的那頂棒球帽,渾身已經濕透,留海緊貼在額頭上。右腳踢踏著存了水的地面,啪,啪啪,啪,啪啪,原來是有節拍的。
在江開停下來的時候,一把印著廣告的傘先他一步走到鄭開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