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離開后病房里安靜的只聞我和媽媽的呼吸聲，我不知道說什么，而她只是看著我流淚，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思念，那種深深的思念，那種無法表達卻從眼神中洶涌而出的思念。半天她伸出她柴棍一樣的手握住我的，用一種歷盡滄桑的聲音說話，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因為歷盡滄桑還是因為病才會使聲音變成這樣的，“你恨媽媽嗎？”我搖搖頭。“你怨過媽媽嗎？”我看著她的眼睛不知道說是還是否，說是我怕她會傷心，說不是又明顯是假話，半天我點點頭，然后我就聽到她放聲大哭，邊哭邊說“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握著我的手卻越來越緊。

她發泄般的哭過后抽泣著說“是媽媽不好，你應該怨應該恨，你還愿意來看看我，我知足了，知足了。”說著伸出另一只手撫摸著我的頭，這是她在我十歲以前最愛對我做的動作。在她的手撫摸上我頭的一瞬間我淚如雨下“一眨眼你都這么大了，我的印象里只有你十歲以前的樣子，我是不是個不稱職的母親，我錯過了你最好的時光，我多想看著你長大，多想看著你結婚生子，我多想看著你的孩子長大。我看不到了，看不到了，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懲罰我拋棄我的孩子，懲罰我對孩子說出那樣的話。”然后她兩手同時緊緊的握著我的手，眼里閃動在充滿希望的光芒“如果有下輩子，小輝還愿意做我的孩子嗎？還愿意和我做母子嗎？”我哭泣著重重的點點頭，說“我愿意，我愿意。”她如釋重負的松開我的手，臉上露出了笑容，那種充滿母性光芒的笑容，那樣的笑容讓她憔悴的面容也煥發神采。

然后她問我她離開后我的生活，我沒有告訴她真實的情況，只是把那段我和爸爸最艱苦的日子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挑了一些幸福時光說了說，可是我和爸爸哪有什么幸福時光，自從媽媽離開，爸爸的笑容都難得一見。說著說著我看著她突然就不知道說什么了，看我半天沒有說話，她以為我不耐煩了，努力笑著說“累了吧，累了就休息休息。口渴嗎？喝不喝水？”她的手自從我進來就緊緊的握著我的不曾分開，這時猶豫著放開了我的手，伸手去夠放在床頭的水杯。臉上流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急切的想對我好，卻不知道怎么做。我看著她的樣子心里難受的緊，我急忙阻止拉住她的手說“媽媽，我不渴，我不累，我只是想看看你，這么多年我想你，我想你。”“媽媽”這個詞我有多久沒有說出口了，我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叫面前這個人“媽媽”了，可是在我一見到她的時候這個詞就幾次要沖口而出，不知道是因為生疏了還是我別扭的個性，話到嘴邊就是叫不出口。可現在看著她想以這樣的身體為我忙碌時，看著她緊握我的手不曾松開，猶豫著松開卻是為了給我拿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