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仁回到了陳家溝,陳名申也從尖峰山回來了。
“兒子,我已經跟縣衙的祝大人說好了,你到縣衙去當衙役?!?/p>
“我不去,我最想去的是尖峰山,那兒無拘無束,想干自己的事就干?!?/p>
“自古以來,匪和盜都不能長久立世的,我為什么與尖峰山的有聯系,是因為我們有這么大的家業,要與紅與黑的人有交往,我們才能立于不敗之地。現在雖然是亂世之秋,你年輕,趁現在還可以去闖一闖?!?/p>
“爸你這樣說,那不是尖峰山的人不存在了,我們家就會有不測么?”
“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尖峰山也不是長久的,總有一天它要消失,到了那時再說,反正你是不能再在那兒呆下去了,到縣衙去多學習為人處事,在你去之前,我能教你的就是一句話:少說多做。你明天帶上一萬兩銀票去縣衙吧,這一萬兩是我們家捐給縣衙的?!?/p>
陳名申走后,陳祖仁與伍管家商量著如何來賑濟陳家溝的災民,眼看又要到秋天了,很多人家中從六月份家中就沒有糧了,就上山挖野菜,峨城山上的能吃的野菜也挖得差不多了。其實,伍房早有這個想法,只是他不敢說出來,今天陳祖仁說出來,伍房說為什么現在才說出來呢?
“如果我那么早地給他們發了救災糧,他們就不會那么珍惜,現在給他們發,讓他們知道人生存的艱難,以后才會更好地為我種地。”
“幾乎家家都來借了糧的,那他們還要不要還?”
“那是肯定要還的,借是借不是送。”
“他們借的早就吃完了,這個賑濟的吃完了怎么辦呢?”
“那就是他們的事了,我不能把我的糧全部拿出來。”
第二天,伍房就叫下人通知大家來陳家大院領救災糧,一個個哭喪著的臉到了陳家大院,都在干黃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絲笑容,領了糧食就更加高興地回去了。
那是要過年的時候,陳名申回家過年,他說祝知縣已經回老家去了,陳祖仁表現得很平淡,也不問為什么是什么事讓他回老家去的,陳名申自個自地說。差不多半年來,陳祖仁都沒有去過縣城,他看到很多人在路上走著走著就倒了下去,就再也爬不起來,然后就死在了路上,天上的烏鴉地上的野狗,還有老鼠就來吃人肉。有親人的找著了,還有一個土堆子,沒有親人的就是這個地步。才開始餓死人的時候,還找親朋好友一起請鑼鼓吹手熱熱鬧鬧地抬出去,災荒更加逼近后,死了過后活著的人就挖個坑坑扔進去再填上土就了事。有的一家人死完了,就死在家中,其他的人發現這家人怎么好久都不開門,走近一聞,一股股惡臭刺鼻。在縣外有親戚的,有的去投親靠友,有的去借錢借糧,可這那是長久之計,借了一次去借第二次就沒有了,長財縣的災民成了緩定府一道討飯風景,看得讓人揪心。還好陳家溝還沒有餓死人的事發生,那些吃得沒有糧的人實在沒有辦法又跑到陳家大院來,陳祖仁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們餓死,又是本家人,于是又給他們借糧,好不容易才熬到年關。不光是陳祖仁的糧食救了陳家溝的人,陳祖仁的水缸也救了陳家溝的人,他的水缸長年不干,就是這樣奇旱的年份,也照樣如些,一挑勺了,一會兒水缸又是滿的,剛開始旱時,那些都到山上去挑水,還要喂豬喂牛,可是后來人吃的都沒有了,就只有人吃水了,這些人也不跑那么遠了,因為到峨城山的藏龍洞去挑水往返就是大半天,于是陳祖仁就允許陳氏本家人到他家來挑水,但人不能進去,由下人勺在竹管子里,再由竹管子流到水桶里,一家人兩天才能來挑一次,就這樣陳家大院天天是人氣旺盛,全然好像這個社會沒有什么災難一樣。這也是陳祖仁不想出去的原因。
陳名申說,他去一個多月后,緩定府和附近縣的知縣們都來長財縣開了一個大會,一是給長財縣捐錢捐糧,二是來學習長財縣禁煙的先進。爸爸,你也知道,那些當官的來捐的,還沒有我們本縣人捐得多,要是沒有本縣捐錢捐糧,那下半年長財縣還要餓死更多的人,上半年到處都有餓死人的事發生,到下半年,餓死人的事也時有發生,那是那些好吃懶做的,有了飽飽漲沒有了燒火向的人,特別是進入臘月過后,那些討口要飯的也回來了,縣衙又給這些人發了一些救濟糧。你莫說那祝大人還算是清貧,縣上所有捐錢捐糧的,他都不經手,由師爺管理,那些捐的錢都在縣外去購買低價米包谷高糧,再由縣衙發到前廂一個賑災點和后廂一個賑災點,這些災民們才得以過得起年。禁煙的事,也只不過是走了個過場,雖然今年這么造孽,可還是有人齊大煙。這個會開了不久,祝大人就下臺了,走的時候,還專門把我叫到他房中說,你以后要小心師爺,我就是栽在他手中,賑災的錢我沒管好,以至于他從中鉆了空子,貪了一些,他嫁禍于我,這也是他下臺的一個原因。后來又聽人說,他去找了SC省的巡撫,說緩定的知府要整他,他說他禁煙時把茍知府的一個親戚給關了進去,他說這個人太猖狂太不把縣衙放在眼中,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一個連當地政府都不放在眼中的人,那是一定要給他顏色看的。后來,茍知府就查他的賬,結果是在賑災過程中,有十萬兩銀子被貪污了,他說自己也沒有用這筆錢,是師爺給他做了假賬,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SC省巡撫要保他,又聽說茍知府找到皇室的愛新覺羅氏,巡撫也沒有辦法,有憑有據的,一個當了知府被貶成了知縣的人,就這樣回到了老家。陳祖仁聽了過后說了一句話:外辱可御,家賊難防。再后來的后來,聽說祝大人不知道哪個大官看中了他,又叫他來緩定當知府,他說當官太累了,還是算計去算計來,結果卻沒有好下場,他各人就在山西老家興辦學校,教本地的學生,讓他們成才。他沒有來當知府,那個來當知府的,才當了不到一天,他頭天下午來赴任,第二天清政府就跨臺了,那個知府也溜之大吉。此系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