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璃過了很長時間才慢慢走出會客室，路過秘書小姐的辦公桌，秘書小姐拿起桌上的文件跟進了辦公室。

“張總，您要我整理的法律顧問的人選我已經按您的要求整理好了，這是資料?！泵貢〗愎Ь吹倪f上了手里的文件夾。

張璃接過文件夾，揉了揉眉心。

他在國外時便一直負責公司在國外的事物，做得風生水起，頗受公司董事的信賴。但是公司里還有一個強勢的母親事事壓著自己，從公事到私事無一不過問，甚至幾次三番要催他和劉月結婚。張璃煩不勝煩，也清楚的認識到，要擺脫母親的控制，只能從根本上獨立出來。

他一直很看好國內新近興起的環保產業，計劃著要回國投資環保設備公司。沒想到張鳳儀知道了自己的想法，還沒等他回國，就搶先在國內注冊了一家公司，還把他之前看好的，準備招致麾下的人才全部籠絡了進來。等他回國的時候，公司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他只要直接去上班，做他的總經理就好。雖然同樣是環保設備公司，甚至連業務都是他原先設想的那些，可是，對張璃來說卻大不一樣了，他脫離家族企業的路被堵了。

翻開文件夾，列在第一位的竟然是孫菲菲，且是其中唯一的女性。這讓他有些驚訝，剛剛才知道她做了律師，卻不想她現在已有不錯的成就。

秘書小姐見他臉上微訝的表情，以為他對女律師有成見，忙解釋道：“從各方面條件來說，孫律師都是最適合的人選。她是名牌大學環境工程畢業，有工程和法學雙學位，還有法學博士學位。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是能力還在許多男律師之上，如今在政法界的地位也是如日中天?？上У氖?，前段時間我們和她接洽的時候她明確表示了拒絕，所以我又搜集了一些其他人的資料，供您一并參考?！?/p>

“嗯，做得很好?！睆埩⑿χ滟澚嗣貢痪?，又重新低下頭看資料。

“這個孫律師可有說為何不肯來？”張璃頭也不抬的問秘書小姐，視線落在孫菲菲身著職業裝的照片上，她的神情過于清冷了。

“沒有，她很干脆的拒絕了，甚至連面談的機會都沒給我們。”秘書小姐小心的答道，畢竟事情沒辦好，有些擔心領導怪罪。

“那么依你看來，其他人有沒有能代替她的可能？”張璃說著抬起頭來看她。

秘書小姐認真的考慮了一下，最終搖了搖頭：“如果只是找律師，其他人也可以，如果要找最合適的，就非她莫屬?！?/p>

“既然她是最好的，那就請她吧，多花一些代價也是應該的?！睆埩c點頭，看著資料上她清冷的照片，突然對與她一起工作生出了興趣。

秘書小姐出去后，他翻著手上的資料，目光在聯系方式那一欄停住了，她竟然還是十年前的號碼！他以為經歷過那樣傷心欲絕的事后，就算出于逃避的心理，她也應該把號碼換了。如他一般，因為逃避，把曾經的所有都拋棄。

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拿起桌上的電話撥出了號碼，曾經爛熟于心的號碼現在撥起來已經有些生疏了。電話那邊遲緩的嘟嘟聲一聲又一聲的響起，像是有東西敲在張璃心上般，一下一下的疼。我都快失去勇氣了，你為什么還是不接電話？

菲菲和客戶談完一個案子，起身送她出去，走到門口手機便響了?？墒强蛻暨€在不斷的訴說著自己的擔憂，害怕離婚后自己一分錢都拿不到。菲菲只能不斷的安慰她。等她好不容易走了，菲菲快速的跑回桌邊拿起了手機，連號碼都來不及看便按了接聽鍵。昨天金屺堯打電話來說今天要回國了，她問他要不要去機場接機，他說不要了，但是一回來就到她事務所來找她，說是有急事。

她不知道他會有什么急事，但問他他又不說，只說等見了面再說了。她心里有些急，對于金屺堯，她是早就當成了自己弟弟，弟弟有急事，她自然也跟著急了。

可是她對著手機“喂”了很多聲，電話那頭都沒有回應，她一臉狐疑的看看來電顯示，竟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好吧，大概是打錯了。她打算掛電話，那邊卻響起了說話聲，她重又把手機舉到了耳朵邊。

“我是張璃?！睆埩ч]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輕輕說道。

“你好，張先生。”菲菲稍怔了一下說道，語氣客氣而疏離。

“你號碼沒變過？”張璃說完就想咬了自己舌頭，本來是想討論法律顧問的事的，卻突然被自己換了方向。

“沒有什么需要換號碼的事?！狈品频恼f，難道他打來電話只為確認自己是否換號？

張璃的心控制不住的往下沉了沉。原來當年讓自己那么傷心，那么難過的事情在你這里竟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張璃感覺當年扎自己心臟的那十萬根針又回來了，扎得他無力呼吸。

孫菲菲，你怎么可以這樣沒心肝？好吧，我們之間，沒完！

“我們新成立的凈化設備公司需要聘請一位法律顧問，縱觀全城，孫小姐是不二人選，不知孫小姐可否屈就?！逼届o了一下情緒，張璃表明了意圖，用公事公辦的態度。

“這個，我之前已經明確跟貴公司表示過了，我的業務能力有限，實在無法擔任貴公司的法律顧問，還請貴公司另聘高人。”見對方是公事公辦的態度，菲菲也拿出了她對待公事時慣有的態度，但要說真的一點私人情緒都不帶，那是不可能的。

“我們已經做過全面的了解，你是最適合的人選?！睆埩Р灰啦火埖恼f，他現在已經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蛟S之前的態度還是無所謂，你不做還有別人做，但是現在，孫菲菲，就算是讓自己痛入心扉，我也要在你心里刻個印子，讓你也嘗一嘗那痛苦的滋味。所以，你別想從我身邊逃開。

“如果你真的進行過全面的了解，你應該知道，我擅長的是離婚案?！睂O菲菲冷冷的說。

“這個，我想不用做調查我就能猜到，像你這樣無情無義愛慕虛榮又口是心非的女人是最適合打離婚官司了。不知你幫了多少女人來打擊他們的丈夫??？”張璃戲謔的問道，眼里閃過輕蔑的光。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要找我？”聽到他的話，菲菲心里一窒，他竟這樣說她？在傷她傷得體無完膚又消失十年之后，他竟這樣說她！可是她不能傷心，不能哭。他越是瞧不起她，她越不能在他面前有任何軟弱。

“你是唯一一個對環保和法律領域都了解的律師?！睆埩лp松的說道，語氣里還含著那一絲戲謔，似乎我請你，并不是因為我想請，而是被形勢所迫。

“對不起，要讓你失望了，對于環保我只能算是一知半解，遠遠稱不上了解?！狈品频淖旖浅镀鹨还衫淅涞男σ猓纱嗟幕卮鸬?。

“沒關系，總比那些連一知半解都沒有的人強?！睆埩o所謂的聳聳肩。

“我想張總也不是愿意將就的人，有比我了解的人，你完全可以更用心去找。”

“如果對象是你的話，我將就一下無所謂，畢竟我們兩個也是老同學?！睆埩匾鈴娬{了老同學。

“多些張總的好意，可惜我沒有將就的興趣。也沒有時間來將就。我想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我想我可以讓你有時間去做?！睆埩Р灰啦火埖恼f。

“隨便你。”菲菲說完便掛斷了電話，氣呼呼的將手機甩到了桌上。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無恥的人，當年自己無情無義還好意思來說她？既然對自己千般不滿意百般不滿意，竟還非要她來幫他工作！那話說得，他以為他是在施舍嗎？那不好意思，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根本不需要他的任何幫助！

站在落地窗前，深呼吸了很多次才稍稍平復了心情，坐下來準備工作。她的時間真的很緊張，除了手頭上幾個重要的案子外，還要幫導師準備材料做學術研究。其實她博士研究生早已畢業，也確實沒有再讀的打算，不過導師幫她良多，也對她寄予厚望，就算她已畢業多年，還是愿意將很多研究工作交給她來做，使她常被李杰笑話是要念博士后，要做滅絕的師傅。

剛剛拿起手頭的工作，門被推開了，身形微胖的王總踱了進來。

看到是他，菲菲連忙站起來迎了上去。菲菲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有不少是這個王總的功勞。當年菲菲身體恢復后和李杰一起去答謝救命恩人，第一次知道那個如天神般從車上下來的西裝筆挺的男人竟然是個律師，從事著她從小就向往的工作。那時候的王總也是初露頭角，年齡卻比這兩個大學生也大不了幾歲，三人一來二去便成了朋友。也就是在王總的影響下，菲菲才終于下定決心重拾法學。畢業后找工作困難，也是王總收留了她，并一步一步提點她到今天這個地位。對于這個王總，菲菲不止當他是老板，更是朋友，甚或是，恩師。

王總看她站了起來，連忙擺手讓她坐下，不要那么多規矩。對于這個得力干將兼合伙人，他都已經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了，明明已經是合伙人了，身份地位上早已平起平坐，可還是對他畢恭畢敬的，嘴里一聲聲叫出來的都是“王總”，他都有些懷念她還叫他王大哥時的情景了，早知道如此，當年就不把她收至麾下了。

他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清了清嗓子。憑著多年的經驗，菲菲知道，他要說的事不是特別為難就是特別重要。她下意識的集中了精神。

“菲菲啊，有一件事我知道我不好開口，可是我沒辦法，只好來找你商量了?！蓖蹩倿殡y的說道。

“什么事？”菲菲右眼皮跳了跳。

“聯合集團的張總，想請你當法律顧問，來跟我商量。我本來是想，這是你自己工作上的事，還得你自己決定?？墒菑埧傄舱f了，你好像不怎么愿意接受，想請我幫幫忙，做一下這個中間人?！蓖蹩傋终寰渥玫恼f著，眼睛留意著菲菲的反應。

“王總，我最近手上案子特別多，恐怕挪不出時間啊。”對于王總，她是做不出直接拒絕這樣的事的。

“那你看能不能把手頭上一些相對簡單的案子交給小何做呢？她也跟了你不少時間了，你的本事總能學到些的?！蓖蹩傇囍退塘?。

“王總，您向來不干涉我的工作?！狈品菩χ嵝阉?，她是他的合伙人，而不是單純的下屬。

“菲菲啊，我知道我們現在是合伙人，我不能安排你工作，但是看在我們多年的情分上，算你幫幫我吧？你知道，我們小胳膊擰不過人家大腿的。咱這地方還是人家的呢。”王總的語氣已帶有懇求的味道。自己租的這層辦公樓就是張家的產業，太子爺的要求不得不答應啊，不然人家一個不高興直接收回房子，自己辛辛苦苦創立的基業還不毀于一旦啊。

菲菲目瞪口呆的看著王總，意氣風發的他如此說話，必是受了張璃的威脅了。只是想不通，他何苦對一個當年拋棄了的女人苦苦相逼。真的是因為她的條件合適？她搖搖頭，她早已過了輕易上當的年紀，不會輕易相信他的鬼話。

王總剛離開辦公室沒多久，張璃的電話又來了。

“考慮的怎么樣？”他開門見山。

“你到底想怎么樣？”她也不打算再繞彎彎。

“請你做法律顧問，我想我已說的很明白?！?/p>

“為什么非得是我？”菲菲已有些無奈。

“孫菲菲，我的時間也很寶貴，我不想和你在沒用的問題上糾纏。”張璃說道，語氣里透出不耐。

“既然沒得選擇，好，我答應。但是我的律師費很貴，你做好準備。”菲菲明白自己已退無可退。

“放心，你那點錢我還付得起?！睆埩У淖旖歉∑鸪爸S的笑容，鉆進錢眼里的女人。

“那好，成交。沒其他事的話就再見了?！狈品萍庇麙祀娫?，這個男人，自己真的是很不想再和他啰嗦了，最好是再也不要見了。

“好，再見?！睆埩⑿χ鴴炝穗娫挕?/p>

孫菲菲，你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