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璃為菲菲準備了一間豪華的辦公室，位置，就在自己辦公室隔壁。至于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過菲菲還是堅持留在自己事務(wù)所辦公，她可以為張璃公司提供必要的法律服務(wù)，但是，也不會放棄自己原來的案子，這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當事人的不負責。頂多，也是自己再累一些罷了，再累也不會比大學里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累了去。

張璃每天早上路過菲菲的辦公室都會在門口駐足一會，待確認她今天又沒來之后再回自己辦公室。日子一天天過去，失落的感覺也漸漸清晰。張璃很恨這樣的自己，明明是在恨著她，為什么她不領(lǐng)自己情的時候，還是會這么失落？

自己，是那么不受控制的，想要看到她。

菲菲從法院回來，在自己辦公室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此人正大搖大擺的坐在她椅子上，翻著她的東西。

“張總，我不知道您原來是這么沒禮貌的人。”掩飾掉眼里的驚訝和痛楚，菲菲冷冷的說道。她現(xiàn)在稱呼他“張總”，因為在某種程度上，他是她老板。

“放心，我只是看你這椅子舒服，借用一下椅子。我想孫大律師也不至于小氣成這樣。”張璃說著便站了起來，慢悠悠踱到了菲菲跟前。

“但愿如此。”菲菲瞥了他一眼，自顧自繞過她回到屬于訪客的椅子上。菲菲看了一眼桌上攤開的雜志，是自己從來不看的娛樂雜志，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再看瞄了眼放文件的抽屜都還鎖得好好的，才完全放下心來。看來他真的只是借了下椅子坐坐。

張璃一直看著她，她的這些小動作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的痛苦和惱怒越積越多，她對他，竟不信任到如斯地步嗎？

“張總親自光臨，所為何事？”菲菲坐下來，開始公事公辦的談話。

“有一個合同要簽，來問問律師的意見。”隱下心里的痛苦和不快，張璃從包里抽出一疊文件遞給她：“你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那是自然。”菲菲微笑著接過張璃遞過來的文件，低頭翻閱。

她看的仔細，卻不知道自己也被人觀察的仔細。

原來，她工作的時候是這樣的神情，眼神專注，眉心微蹙，小嘴輕輕的嘟起，仿佛世間除了自己手中的這份文件，便再無其他。恍惚回到十年前，自己陪她上自習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微蹙著眉神情專注的看書的嗎？可惜那時的自己總是坐在她身邊，從來沒有欣賞到這樣的表情。

張璃心里有兩個聲音不斷的爭吵，一個聲音在說：“張璃，這個女人跟你沒關(guān)系了，她傷害過你，你不能再陷進去！”另一個聲音在解釋：“不，我不是特意看的，我不在看。”

可是他的目光，卻真真實實的收不回來。

這樣沒出息的自己，讓他很沮喪。

“張總，這份合同沒有問題，您可以放心。”稍傾，菲菲從文件中抬起頭，以專業(yè)的口吻說道。

張璃聞聲，匆忙將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張璃匆忙伸手接過菲菲遞回給他的文件。

“這次會面總共二十五分鐘。”菲菲看了眼桌上的時鐘，認真的對張璃說。

張璃愣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是律師費的問題。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意：“沒問題。放心，少不了你的。”

“那好，張總再見，我還有其他事要忙，就不送了。”菲菲客氣的發(fā)出了逐客令。

張璃沒想到菲菲這么干脆的趕人，心里頓時竄出了火苗，但又不能當場發(fā)作，人家的逐客令下的客氣有禮，讓他怎么發(fā)作？只能悶悶的出了菲菲的辦公室。

出電梯的時候剛好遇到低頭打電話的李杰，兩個人都有一瞬間的錯愕，然后李杰朝他點了點頭，進了電梯。

“大忙人，忙完沒。”他的語氣里都含著笑。

“一起去吃飯，我到你們事務(wù)所了。”

“好，我在外面等你。”

李杰掛完電話一抬頭，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該下電梯的張璃還站在自己邊上，有些詫異。不過他不是咋呼的人，也就只多看了他兩眼，并未出聲說話。

張璃知道李杰在看他，但既然他不說話，自己便也懶得多說，只抬眼看著電梯上顯示樓層的數(shù)字不斷的往上跳。電梯在十八樓停住了，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電梯。菲菲正好推門出來，看到杵在門口的兩個大男人嚇了一跳，尤其是看到張璃的時候。不過多年上庭的經(jīng)驗早就將她練得處變不驚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的。

她朝張璃禮貌的笑了一下，客氣的稱呼了一聲張總便熟絡(luò)的招呼李杰去吃飯。李杰體貼的接過菲菲手里的公文包，問道：“下午要出去？”

“是啊，有一個案子要去見一下當事人，正好你過來，可以讓你送一下，省的打車了。你一會送我的時間總有的吧？”問完便急急的抬頭看著他，雖然在問著征求意見的話，語氣里卻還是帶著篤定的成分。

李杰寵溺的看著她，伸手揉她的頭發(fā)，道：“你都開口了，擠也要把時間擠出來啊。”

“不過，你到底什么時候考駕照啊？”少頃，李杰第N次詢問這個問題。

“怎么，麻煩你送一次就煩了啊？”菲菲故意曲解李杰的意思，俏皮的問。

“你總這樣。”李杰有些無奈的說，“我是提醒你，堂堂大律師連車都不會開很丟人的！”

“那有個做老總的司機是不是特有面子？”菲菲笑著反問。

李杰只能無語的拍了一下她的腦門，動作卻極其溫柔。本城最能干的律師之一，斗不過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你要是肯讓我做一輩子司機我會更樂意的。”李杰意有所指。

“我沒意見哦，不過先說好，我不給工資的哦。你這做老總的總不至于要我這小打工的付工資吧？”

李杰一聽就樂了：“你還小打工？一個案子的提成比我忙活一個月還多，還好意思說！”

“李總，不帶這么哭窮的！不想請吃飯可要明著說哦！”

“得了，我投降。這么多年就沒有一次能贏你的。說吧，今天想吃什么？”

“老樣子唄，這附近也沒好吃的，吃完還得趕緊辦事去。”

“行，走吧！”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大廈門口，李杰紳士的讓她先出門。

張璃跟在他們身后聽著他的一來一去的對話，心里痛得無以復加。差點忘了，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上次酒會上不是還抱著孩子嗎？

茫然的跟在他們身后，進了他們進的餐廳，看著他們熟練的點餐，看著他們端著盤子找位子，再看著他們?nèi)胱袼卸鲪鄣姆蚱弈菢幽酢?/p>

李杰和菲菲已經(jīng)拿起了筷子，可是一抬頭看到張璃呆呆的站在兩人邊上，不得不又放下了筷子。

兩人其實一直都知道張璃就在他們身后走著，只是張璃不說話，他們也沒有理由主動搭訕。這會看張璃站在他們桌邊，不能再當他不存在了。

“張總還有事？”菲菲問道，語氣不咸不淡。

“想借個機會跟老同學敘敘舊，不會不歡迎吧？”張璃過了許久才想到一個借口，笑著說道。

“當然不會了。只是您不早點說，我都沒幫您點菜。”菲菲臉上一臉的惋惜。

“沒事，我再去點一份。”李杰說著站了起來，雖然知道這男人找來不會有什么好事，但良好的教養(yǎng)和習慣還是使他決定以大度的姿態(tài)來對待眼前這個男人。至少，讓客人自己買單是不對的。

“張璃，你吃什么？”李杰看著張璃問。

“隨便。”張璃看也沒看他。

李杰看了看他，終于邁開步子去買飯了。

“沒想到你做了律師。”待李杰走后，張璃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斟酌了一下，開口說道。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說，只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有這一句是真正能說的。

菲菲笑了一下，眼里一絲苦澀閃過：“我也沒想到我的人生還能繞回來。”

李杰端著餐盤回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望著窗外，沒有說話。李杰在張璃面前放下餐盤，道：“點了我和菲菲都愛吃的蒸蛋套餐，不知道你吃不吃得習慣。”

張璃說了聲謝謝，便拿起了碗筷。三個人之間一致的沉默。

“菲菲，你今天按時下班的吧？”沉默中，李杰突然問。

“應(yīng)該可以吧？”菲菲也有些不確定，自己的工作就是這樣，按時下班回家的時候很少。

“那我買好菜等你回家做吧，天天吃外面有點膩了。”

“也行，我也有些吃膩了。你買些牛腩吧，我想吃番茄牛腩了。”

兩人說著平常慣有的對話，并沒有發(fā)現(xiàn)另一個人的傷心和憤怒。這個害自己傷心了十年的女人，竟然在這里和另一個男人快快樂樂的生活著？

突然覺得他們兩人在自己面前面對面坐著邊吃飯邊聊天的畫面很刺眼，吃在嘴里的飯菜怎么樣也沒法下咽，猛地站起身，憤憤的離開了。

菲菲被他突然起身的動作嚇了一跳，抬起頭看到他憤怒的轉(zhuǎn)身就走，一開始都還有些莫名其妙，想想兩人也沒說什么出格的話啊，難道是兩人只顧著自己說話冷落了他？至于嘛？菲菲記得張璃可不是那么小氣的人。不過也罷，人總是會變的，更何況是已經(jīng)隔了十年的時間。不是沒想過他是誤會了，但是十年前他都能用如此羞辱人的方式拋下她，今天又何至于在乎她和其他男人的關(guān)系？真是莫名其妙。

李杰微笑著看著張璃離開的背影，這小子，他果然還是在乎的。只是，這一次，他再也不會笨到讓他捷足先登了。不錯，他就是故意挑起這個話題，讓他誤會，讓他痛苦，讓他死心，這就是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