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璃走出機場，陶叔已經開好車門候著了。他摘下墨鏡，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才彎腰坐進了車里。走了十年了，這個城市的的天空還是這樣，灰蒙蒙的，看了便讓人覺得壓抑。

劉月把行李交給陶叔，從另一面上了車。

“你不回自己家？”他問她，眼睛卻只看著前方。

“給阿姨帶了禮物，她讓我今天去你家吃飯。”劉月微笑著回答。

“隨便你。”張璃無所謂的說，身體往后靠了靠，閉上了眼睛。

“少爺，明天會所有一個慈善酒會，夫人說正好您回來了，要您去露個面。”陶叔一邊開車，一邊透過后視鏡看了眼略顯疲憊的張璃，心有不忍，但還是再第一時間向他報備了行程。

張璃依舊閉著眼睛，淡淡說道：“不去。”他雖不喜母親對自己的各種強勢安排，但面對陶叔還是忍耐和克制的。

“夫人說這次酒會來的都是本市政界和商界的要人，您馬上要接手企業的國內業務，是時候去熟悉熟悉這邊的人際圈了。”陶叔知道小少爺不喜被安排，說得亦有些小心翼翼。

張璃知道陶叔有他的為難處，如果自己今天真的堅持不答應，母親責怪的也定是陶叔，而不會是自己。深吸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好吧，陶叔，幫我準備衣服。我這次回來什么都沒帶。”

“是，少爺。”陶叔知道他看不到，可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車子開得飛快，卻還不時從后視鏡里看看張璃，自十年前少爺離開后，這還是第一次回來呢，對于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他的思念不會比他的父母少。

孫菲菲熬到半夜才把第二天要上庭的資料整理完，筋疲力盡的回到家里，伸手要按墻上的電燈開關，卻在按下去的瞬間停下了動作。李杰坐在沙發上翻著她的專業書不斷的皺著眉。

“你家這次是斷電還是斷水了？”菲菲沒好氣的問。畢業參加工作后，兩人便一直住得很近，李杰說反正大家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朋友，住得近點方便偶爾蹭飯。后來兩人事業上都小有成就，考慮在這個城市買房子，李杰便建議干脆樓上樓下得了，反正做鄰居也做習慣了。菲菲也都隨便他，反正愛買哪的房子是他的自由，自己就看中這個樓盤這套房子了。

李杰不理菲菲的問題，拍著手里的像磚頭一樣的書道：“莫非你還想接著念？”眼里閃著不可置信的光。

菲菲自然的點點頭，“下班回家反正沒事干，不念書還能干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菲菲啊，你聽我說，女人學歷太高是沒有男人敢要的，你說你現在已經是滅絕師太級別了，再往上念，連滅絕的師父也要自嘆不如了。”李杰語重心長的說，偏偏說出來的話讓人覺得沒個正形。

“而且，菲菲，以你今時今日在司法界的地位和成就，真的沒必要再去念博士后的。女博士已經很可怕了，女博士后那是要嚇死人的。”

菲菲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真懷疑他當年是不是被人打壞腦子了，怎么自那之后說話一直就沒個正形呢？還是當初本就是自己認人不清？張璃還不是自己看錯的？想到張璃，心里還是有一陣鈍痛，痛得自己五臟六腑都糾結了起來。

“不念書也沒什么業余活動了。”菲菲悠悠的說，視線已沒有了焦點。

李杰沉默的看著她，心里如萬根針扎般難受。她雖然不說，但自己又何嘗看不出來呢？當年張璃給她的傷害太深，她至今都沒有走出來。她拒絕戀愛，拒絕一切跟愛情有關的東西，甚至拒絕一切娛樂活動，只偶爾幫忙應付一下酒會，卻完全與風月無關。自己也只能千辛萬苦的偽裝成無欲無求的鄰家大哥才能在她身邊留下。

“明天有個慈善酒會，我需要個女伴，你陪我一起去吧？”李杰打破了短暫的沉默，說道。

“咦，你公司不是剛換了一個漂亮的女秘書嗎？怎么又要我去？”菲菲回過神來，奇怪的問。

“女秘書說陪老板參加私人酒會不在職責范圍內，所以拒絕了。”李杰聳聳肩，一臉的無奈。

“不過，作為好朋友，倒是有這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職責哦。”李杰又說。

菲菲想拒絕，那種燈紅酒綠的生活實在不適合自己。李杰看出了她的猶豫，道：“別說你沒空啊，你手上的案子明天就結束了。”

菲菲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終于還是沒有再說拒絕的話。

酒會地點設在一所郊外的私人會所里，據說若非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是不能進的。菲菲跟著李杰來到這個會所，抬頭看到會所的名字，知道這是張家的，心里便有些猶豫。李杰看出了她的猶豫，道：“時隔多年，該過去的早已過去，人家未必記得你。”潛臺詞是，你也早可以放下了。

菲菲點點頭，終于跨了進去。他們來得有些晚，會所里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在了。菲菲以前也經常幫李杰應付各種酒會，有不少人還是認識的，甚至自己律師行的不少客戶就是這么認識的。

菲菲和李杰剛進會場，就有人看見了他們，端著酒就向他們走來。

“孫律師，許久不見，竟是越發漂亮了。李總，我說你什么時候把孫律師娶回去啊？咱這一大幫子人可都等著喝二位的喜酒哪。”菲菲笑而不語，陪李杰應酬的次數多了，大家便自然的以為他們是一對，甚至自以為是為她打不平的人也大有人在，紛紛指責李杰不該拖拖塌塌不辦酒。她已習慣。

李杰對這種調侃更是熟視無睹了，笑著道：“我也正等領導首肯呢。”說完便哈哈一笑。那人露出一副了然的微笑，原來這么多年兩人都沒好消息，竟是孫律師一直在考驗情郎啊，這滅絕師太級別的女人果然是難搞定。只得同情的拍拍李杰的肩膀，道了聲：“繼續努力。”便端著酒杯找別人招呼去了。

“媽媽，媽媽！”有一個穿著漂亮的公主裙的小姑娘突然撲入了菲菲懷里。菲菲皺了皺眉，顧凡夫婦又把小不點帶來了。

蹲下身笑著抱起小家伙：“薇薇，是干媽，不是媽媽。”已經不記得教過這丫頭多少回了，可是這丫頭就是不改口。

“媽媽，爸爸說，干媽和媽媽是一樣的，叫媽媽就沒人來拐你了。”小家伙一本正經的解釋道。菲菲卻掛了一腦門的黑線。這個顧凡，就不能找點正經的教孩子嗎！

回頭狠狠的瞪了一眼笑得一臉無害的李某人：“教教你那好兄弟怎么教孩子去！”

“是，是！”李杰邊笑邊點頭答應。他這兄弟果然夠義氣，為了哥們的幸福，都不惜讓寶貝女兒毀三觀了。

兩個大人正逗著小孩玩，原本熱鬧的會所卻突然安靜了下來。憑經驗，菲菲知道，應該是什么重要人物到了，便也如眾人般往門口望去。只一眼，臉色瞬間煞白，腳下亦不自覺的往后退著。李杰察覺到她的反應，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是張璃和劉月，兩人手挽著手出現在眾人面前。

張璃一進門就看到了菲菲，就站在離門不遠的地方，手里抱著孩子，和李杰親密的站在一起。他們，果然還是結婚了。

菲菲的腦袋還是一片空白的時候，張璃已經帶著劉月走到了她跟前，微笑著問候道：“孫小姐，別來無恙啊。”客氣有禮卻掩不住眼神的冰冷。

菲菲只能強自鎮定，抱著孩子的手也不知不覺使上了力。

“媽媽，疼。”小家伙不滿的抗議。

“哦，對不起。”菲菲連忙松了松手臂，小家伙滿意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張璃猶如被巨錘砸過，鈍痛穿透身體，直達心間。

孫菲菲把小家伙放在地上，才伸出手去，道：“一切安好，承蒙記掛，張先生。”強自鎮定。

張璃禮節性的握了握伸過來的手，立馬便放開了，兩人一時無話。一直站在張璃身邊的劉月突然走上前親密的給了菲菲一個擁抱，在她耳邊道：“菲菲，我出國十年，你都沒和我聯系過，你好狠的心。”

菲菲回抱住她，客氣的道：“阿月，歡迎回來。”

張璃又客氣的和李杰打了個招呼，也無非是許久不見，頗為記掛之類的場面話。之后兩對人便各自走開了。場內眾人見到如此情景，也只道這四個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大概是早就認識的，不疑有他。

張璃正和集團旗下一家分公司的經理談笑時，菲菲遠遠的站在了他邊上，待他談完話轉頭看她時，她微笑著朝她走了過去。

“孫小姐，有何貴干？”張璃的語氣頗有些冷。

菲菲壓下心內的痛楚，微笑著道：“張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可否惠賜一張名片？”

“哦？”張璃被她這個請求微微嚇了一下，本以為兩人已是老死不相往來了，不曾想她還有臉跟自己要名片。不過自己畢竟是男人，連個名片都吝嗇于給的話，也太不像樣了，便從西裝內袋里掏了一張名片給她，也沒說什么話，轉身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