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劉三毛站在鐘樓上,依稀可以看到寺院里香燭架上的香燭,在燭焰下留著淚,慢慢的流干,感慨的說:
“百年之前,人們是乘船來看龍華廟會的,暢游一天,晚方去歸,寺里鐘聲悠揚,猶如后浪推前浪,層層疊疊,余韻不絕,連船過了十八彎,鐘聲還清晰可聞。記得有這樣的說法,浪堆載得鐘聲去,船過龍華十八灣。現在每至農歷三月十五前后,龍華廟會熱鬧空前,但是人們已無需乘船而去,而且寺院四周噪雜不堪,鐘聲黯然失色,已非花華之勝,更難激發起游客和香客們詩意般的聯想了。”
“劉三毛,你說這龍華寺的鐘聲悠然,勝得過姑蘇城外的寒山寺嗎。那里我曾去過,‘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張繼的這首《楓橋夜泊》描寫了一個秋天的夜晚,詩人泊船蘇州城外的楓橋。江南水鄉秋夜幽美的景色,吸引著這位懷著旅愁的游子,使他領略到一種情味雋永的詩意美,寫下了這首意境深遠的小詩。表達了詩人旅途中孤寂憂愁的思想感情。張繼的這首七言絕句,寫了霜天、殘月、棲鴉、楓樹、漁火、旅客,橋、樹、水、寺、鐘,經過詩人藝術的再創造,就構成了一幅情味雋永幽靜誘人的江南水鄉的夜景圖,成為流傳古今的名作、名勝,千百年來被人們吟唱不絕句.那龍華寺有沒有詩人留下什么啊?”
“怎么沒有。有哇。唐代詩人皮日休的《龍華夜泊》詩,描寫了唐朝龍華寺的景色:‘今寺猶存古剎名,草橋霜滑有人行。尚嫌殘日清光少,不見波心塔影橫。’”
“劉三毛,我真的服了你,從來沒有來過龍華寺,卻知道的那么多。”
“沒來過,不等于不知道。范仲淹沒去過岳陽樓,卻寫下了膾炙人口,流芳百世的《岳陽樓記》。”
郝靖涵摟著彭詩雅的肩膀,傾斜著身體說:“劉三毛,你知道嗎,自從那次學校的辯論賽后,同學們在背后給你取了個綽號,叫你百事通,當時我還不服,說,辯論賽的主題是有參考資料的,只能說明你的記性好,今天,我算領教了,難怪我們彭詩雅這么死心塌地的愛著你。”
彭詩雅推開郝靖涵說:“你們說的好好的,怎么又把我拉扯進來了。百事通怎么啦,就算是千事通,萬事通,又能怎么樣,不能把自己銷售出去,還是等于零。”
“彭詩雅,看人不能看扁了,是金子終會發出光芒的,即便你是埋在沙堆里,也會有耀眼的那一刻。只是眼前我們的劉三毛同學還沒有遇到真正識貨的伯樂先生。劉三毛,你說是不是?”
在噪雜不堪中,傳來了手機聲。田光華連忙掏出手機。不是自己的手機在響,便問:“你們誰的手機響了?”
“我的。”劉三毛打開手機:“你好,我是劉三毛。”
“我是藍光印刷廠。你昨天傳過來的簡歷,我看了。”
“請問你是?”
“哦,我是老板,我叫陳香梅。劉先生,有個問題我想問一下,不知道能不能問?”
“怎么樣,說曹操,曹操到。伯樂女士終于出現了。”
劉三毛一揮手意示田光華別打岔。郝靖涵也向田光華擺擺手。
劉三毛轉過身來,說:“什么問題?”
“可能會涉及到你的個人隱私。”
“沒關系的,我沒有什么隱私。”
“你在簡歷的身體狀況一欄中寫了腿有些瘸。我想問的是嚴不嚴重?”
“陳老板,不好意思,你問的問題,我很難回答,嚴不嚴重?我怎么說呢,沒有一個參照物和標準,是很難下定義的。”
“那你行動自如嗎?”
“呵、呵。這樣,我可以回答你了。行動完全自如。就是跑步打球騎自行車都沒問題。”
這個電話對于他們來說,太重要了,大家都把頭伸到劉三毛的手機旁,聆聽電話內容。
“這樣就好。劉先生,你看今天下午我們能不能見個面。”
“幾點?”
“三點。你看行嗎?”
劉三毛抬手看看表,田光華、郝靖涵和彭詩雅也同時情不自禁地看看各自手腕上的表,朝劉三毛點點頭。
“行。就三點。沒問題。”
“那好,我在廠里等你。”
“再見。”
劉三毛收起手機,郝靖涵第一個跳躍起來,“我就說嘛,還是彭詩雅的虔誠祈禱,佛祖顯靈了。”
“還楞著干什么,走啊。回去準備準備。新年好兆頭。”田光華提醒說。
郝靖涵強調說:“我早上說什么來著,新年的太陽就是不一樣,特別圓。”
“田光華,我接到這么多次的面試電話,還從來沒有碰到老板親自打電話的。”
“說明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啊?”郝靖涵急切地問。
“只能說明這家印刷廠太小,沒有專人負責這項工作,要不就是一個事必躬親的老板。我看,還是第一種可能更大。時至年關,各大公司企業又趕上大換血的時候了,相當一部份員工也在等拿到年終獎而準備跳槽。現在距春節還有一個多月,照理來說,現在是很找工作的,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跳槽。”
“還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藍光印刷廠從來沒有設立這個助理的崗位。新崗位招新人,所以比較急切。”彭詩雅說。
“算了,管他是什么原因,下午去了不就知道了。再說了,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分析這個,分析那個,我看你們都快成了分析家了。”劉三毛嘴上說的輕巧,其實,心里也在打著咕嚕,不過,感到欣慰的是,既然老板親自詢問了自己的殘疾情況,還要求見面,就說明已經默認許可了。
“彭詩雅,我們再去給佛祖燒束香,天佑劉三毛馬到成功。”
“好。”
“劉三毛,你看看這兩女人......”
“隨她們去吧。”
劉三毛按照門牌號找到了藍光印刷廠的位子。他看看表,從家里到這里,公交車轉地鐵,再轉公交車,足足花了兩個時辰,今天還算是在節假中,路上還暢通,沒有發生堵車的現象。
劉三毛看著眼前的樓房,不僅心里打了個寒戰。
樓房有四層,水泥柱子和墻面都是裸露的,根本沒有一點的裝飾,甚至有些地方還是沒有墻面的,看上去一個個黑呼呼的窟窿。
“劉三毛,你要有思想準備,地理位置偏僻,廠子估計也不會很大,條件和環境肯定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田光華,你是知道我現在的處境的,如果再找不到一個工作,我和彭詩雅的關系很可能就會是一個未知數了。不為別的,就算是為了彭詩雅,我不會關乎什么環境啊條件什么的。”
劉三毛走進大樓,沒有保安,沒有燈光,黑乎乎的,讓人感到一種不安和心悸。
劉三毛按圖索驥,南三樓。
上了三樓,長長的樓道里,沒有一個人,幾乎沒有什么單位和企業,空曠曠的。
正面樓道的頂部跑出來兩個年輕人追逐著。
那里大概就是藍光印刷廠了。劉三毛心里想。
走進廠門,其實也不是什么大門,只是一個水泥門框而已。沒有招牌,沒有任何標志。劉三毛敲開了一間房間的門,里面有幾個人正在打撲克。
“請問這里是藍光印刷廠嗎?”
“是啊,你找誰?”以為三十開外的男子抬頭問。
“我找陳香梅老板。”
“今天休息,老板不會來。你明天再來吧。”
劉三毛感到冷漠的不能再冷漠了。
“她和我約好了。”
“那你就在這里等吧。”
“哎,盧廠長,一對老K,你要不要?”
原來這位就是廠長。劉三毛心里感到一種厭惡。
“要,一對小二子。”被稱著盧廠長的男子甩出了一對二。
劉三毛感到很尷尬,是進去還是退出來?外面寒風索索,里面還有一個小太陽取暖。
正當劉三毛猶豫不決的時候,后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是劉先生嗎。”
劉三毛回頭說:“是。”
“我是陳香梅。”
“陳老板,你好。”
陳香梅朝屋里問:“盧國林,你們就知道打牌,也不知道招呼一下客人?”
“老板娘,我們不知道他是你的客人。”
“我平時怎么跟你們說的?劉先生,你跟我來。”
劉三毛跟著陳香梅,走進一間辦公室。
劉三毛注意到,陳香梅有四十多了,身體有些發胖,從走路、說話的姿態上看,這是一個非常精煉的女人,服裝業顯得很普通,沒有那種富貴和嬌作。
“對不起啊,劉先生,讓你見笑了,下面的工人就是這樣,不懂禮貌。”
“沒關系的。每個人待人接物的方式都有所不一樣。”
“劉先生,看來你是一個很直爽的人,不說是光明磊落也算是坦蕩的君子。說說,你有什么要求吧。”
劉三毛感到很突然,每一次的面試,都是面試官問這問那,甚至是些不著邊際的闊談,這個陳香梅卻單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