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劉三毛和鄭婭琳檢查著每一個辦公室和車間的角落。

“劉助理，賣廢品的錢，怎么處理，我聽你的?！?/p>

“交給老板娘?！眲⑷紤]都沒有考慮地說。

“劉助理……”

“鄭婭琳，我跟你說，不要貪圖任何的便宜，因為眼前所占的便宜，是會讓你付出代價的。從長遠的觀點來看，占了別人的便宜，就是自己吃了大虧。而通常愿意自己吃眼前虧的人，把好處讓給別人的人，他知道，學習吃虧對自己的將來大有益處，學習吃虧，不但可以使別人喜歡，更可以借此機會，砥礪自己堅韌和仁慈的品德，從長期的觀點來看，吃虧就是占便宜?！?/p>

“哦，我明白了。劉助理，你說我怎么就不能成熟起來呢？其實，我聽佩服你的。”

“余秋雨說過這樣一句話，他說，成熟是一種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一種圓潤而不膩耳的音響，一種不再需要對別人察言觀色的從容，一種終于停止向周圍申訴求告的大氣，一種不理會哄鬧的微笑，一種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種無須聲張的厚實，一種能夠看得很遠卻又并不陡峭的高度?！?/p>

劉三毛和鄭婭琳壓的最后一部車到了新廠房，已經很晚了。

“來，你們幾個幫忙將劉助理和鄭婭琳的東西搬一下。”羅志偉的文章永遠只是在肚子里做的，不會輕易讓人看出他的內心世界?！靶?，辛苦了，你趕緊收拾收拾，去休息吧?！?/p>

“好的?！?/p>

這一晚，很安靜，車間里沒有機器的聲音，外面也沒有了都是的喧嘩聲，偶爾還能聽到幾聲久違的青蛙的鳴叫聲。夜晚的小鎮是安靜的。透過薄薄的云層，月光灑在了道路上，替代了那萬家煙火和都市里光怪陸離的燈光。在夜幕的籠罩下，整個小鎮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霧，增添了一份別樣的神秘。靜下來了，一切都靜了下來，陷入了寧靜……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時間早過了。

“盧國林，怎么沒看見小劉啊?！绷_志偉問。

“打開昨晚睡得很晚，我早上起來，沒有聽到劉助理房間里有動靜，估計還在睡吧。”

“不會的，劉助理原來每天都起得很早，從來沒有看到他睡過懶覺的。會不會是病了，昨天我聽他說身體好像不舒服來的?！编崑I琳說。

“楊國權，楊國權——”

“叫我啊？老板?！睏顕鴻嗯苓^來反問道。

“我叫的是楊國權，不是你是誰？多問的。去，看看劉助理，他有什么情況?！?/p>

“唉。”

不一會兒，楊國權下來對羅志偉說：“劉助理病了?！?/p>

“病了？怎么回事？”

“一定是累的。三天來，他都沒有休息過?！编崑I琳插嘴說。

“這樣，楊國權，你再去看看，如果沒有什么大礙的話，你把劉助理送到公交站臺，讓他回去好好休息幾天。”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劉三毛睜開惺忪的眼睛，有意地晃了晃頭顱，覺得頭沒有昨天那么暈了，便起了床。

客廳里的田光華看到劉三毛起來了，問：“什么樣，好點嗎？看你路的樣子好像好多了。來，沙發上坐。”

“彭詩雅呢？”劉三毛眼睛轉了一圈，沒有看到彭詩雅。

“你看你，真是秤不離砣，公不離婆，一眼沒見著，就急了。”郝靖涵打趣地說。

“呵、呵、呵。今天不是星期天嗎。”

“她呀，看到你這么瘦，心疼，一起床，就去了菜市場，說給你買只雞，給你好好補補?！?/p>

正說著，樓梯上傳來鏗鏘的腳步聲。

“說曹操曹操到，一定是彭詩雅回來了，我去開門。”

郝靖涵一開門，果然是彭詩雅，“我一聽腳步，就知道是你回來了?！?/p>

“你怎么會知道？”

“我們樓上住的幾戶人家，沒有人走路有你這么重的腳步，不是你，還有誰。好了。劉三毛起床了，你快去看看，這個就交給我了。”郝靖涵從彭詩雅的手里接過菜。

“劉三毛，你怎么樣了？”

“好多了，沒事了?！?/p>

“問你總是說，沒事，沒事。我看看?！迸碓娧庞檬直吃趧⑷念~頭試試體溫，說“好像是退燒了?！?/p>

彭詩雅給劉三毛倒了一杯開水：“多喝點水?！?/p>

“劉三毛，以后干什么都要悠著點，身體開始自己的?！碧锕馊A關愛地說。

“也沒什么，可能是干活的時候出了汗，又在風口里涼快，感冒了?！?/p>

“我看啊，是你們老板有意為難你，好歹，你也是個大學生，他怎么就可以把搬廠子的是交給你呢，把你當苦力支配啊?！?/p>

“田光華，沒你說的那么嚴重。菩提生長，沒有枝葉的鋪陳匍匐，怎的綠蔭繁茂？流水向東，沒有走勢的高低差落，怎的波濤奔涌？深谷百合，沒有環境的孤寂優雅，怎的別樣芬芳？你沒聽說過，低姿態，高境界的說法啊?！?/p>

“低姿態，我看還能低到那里去?！?/p>

“低，是我心中最重的一個字，我認為，一個人雖然是放低了姿態，但是，收獲的卻是智慧。低是濃縮和淡泊了的智慧?！?/p>

“劉三毛，你別說了，我沒有你說那種什么低姿態，高境界。我只知道，我們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是那些沒有花過教育本錢的普通勞動力?！?/p>

劉三毛微微一笑，說：“我承認，低姿態，或許丟失了一時的光芒，但換來的卻是一種難得的氣度；低姿態，少了物資，卻多了心靈的滿足?！匆悦髦?，寧靜以致遠’古今有無數的人踐行了這一至理真言，讓我們受益匪淺?！?/p>

“行了，接下來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了？”

“說什么？”劉三毛問。

田光華看了劉三毛一眼，說：“‘低’的生命姿態，‘高’的人生境界。書寫一個‘低’字。體現生命的高智慧，品讀一個‘低’字，感受生命的風采，研究一個‘低’字，領悟生命的內涵。”

劉三毛被田光華的話說的大笑起來，“田光華啊，田光華，你什么時候就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蟲了，連我想說什么，你都知道。”

“你慢慢去領悟，去感受吧。躺在床上幾天，領悟夠了吧，感受深了吧。這個話題還是留給你和彭詩雅慢慢去嚼吧，我去幫郝靖涵弄雞去了?！?/p>

劉三毛看著田光華的背影輕聲說：“畢業才一年功夫，就變得庸俗了。還真是隨鄉入俗啊?！?/p>

“劉三毛，我覺得變化的是你，而不是田光華?！?/p>

“彭詩雅……”

劉三毛覺得，煙火紅塵，每個人都有生命最初的善意。這份善意深藏在靈魂深處，在不經意的時刻，就會奔涌而出。而我們在這樣的越來越都市化的名利沉浮之間，需要做的，就是讓這份善意常駐心間。令劉三毛不明白的是，為什么生活富裕之后，很多人都流連于世俗，不知所措，最終流連于紙醉金迷的生活。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他們忘記了生命的最初善意。這種善意，更多的是感動?？梢钥隙ǎ闹杏肋h留守這份最初的善意，貧瘠的歲月也能流金。

“劉三毛，我問你，你這樣做，能知道答案是什么嗎？”

劉三毛搖了搖頭說：“不知道?！?/p>

“不知道，你還這樣拼命。何苦呢？把自己弄成這樣?！?/p>

“正因為沒有答案，才要盡情發揮，百倍努力。”

“為什么？”彭詩雅不解。

“這是一種期待和希望。彭詩雅，你說，現在很多家長不惜千金，讓自己的孩子去學習鋼琴和芭蕾舞，那他們就能知道，自己的孩子將來就是個鋼琴家，舞蹈家嗎？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受到諸神的處罰，他每天把一塊大石頭推上山，將到山頂時，大石頭卻滾下來了，他又接著推。周而復始，從不停歇。后來人們將西西弗斯引申為一個悲情英雄，因為他是在做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彭詩雅，我們換一個角度想想，加入西西弗斯沒有這么一塊推不上去而又必須推上去的石頭，他的生活將是多么的乏味無聊。所以，我們今天所做的一切，且不說知不知道答案，即便是朦朦朧朧的知道，也還是要努力地去做，這是生活的樂趣和期待?！?/p>

“說起這種大道理來，沒有人能說得過你，我更不是你的對手。”彭詩雅面對劉三毛的滔滔不絕，無語。

“人的一生，其實就是在和無數個答案抗爭，而且常常抗爭到最后，總是輸給了答案?！眲⑷悬c感慨。其實，劉三毛的心里明白，自己這樣玩命，最終的結果是什么。這不是預感，而是一種直覺。但是，他沒有任何的理由歇下來而放棄，他必須努力，努力，更加努力，為了自己和彭詩雅的這份愛，必須堅守到最后的時刻?！傲怠边€有“花明”的一刻。

“劉三毛，我知道，你心里苦，有說不出來的苦楚，但是，看到你這樣，我就是心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