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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的進展是,農民工與老太太爭辯,眾多乘客也起而指責老太,乃至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孩,也向老太太說理,大概的意思是沒有農民工,哪來這么美麗的城市建設?因為沒有現場視頻,這一事件真偽尚且存疑,網上聲討時髦老太太的活動一直持續,雖有為她辯護的聲音,但實在太微弱了。”
劉三毛心想,聲討止于網絡,算是和諧收場。
“田光華,要知道,公交車上有關‘尊重’和‘平等’的爭端,真是可以演變成重大歷史事件的。美國有個亞拉巴馬州,那里曾是歧視黑人嚴重的地區,簡直就是美國種族歧視的典型代表,公交車上黑人座位區和白人座位區都是隔離的。1955年12月,該州的蒙哥馬利市,一個名叫羅莎?帕克斯的黑人女性,勞累一天后,照例從前面付錢、后面上車。后來有幾個白人上來,見沒座位,就要帕克斯讓座。不知是太累了,還是突然激發了尊嚴,帕克斯就是不讓。結果惹動警察,釀成大事。公交讓座事件成為美國黑人爭取平等之浩蕩運動的導火索。大名鼎鼎的馬丁?路德?金也在這次事件中得到鍛煉。這個民權運動攪翻了美國種族舊制,結果就是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種基本爭得平等地位。”
“那是美國,幾十年前的美國。我們這里不一樣,我們沒有種族歧視,只是城鄉差別。時髦老太和臟衣民工之爭,人民內部小摩擦而已,和美國蒙哥馬利市公交車上的種族、階層沖突,無論如何也不能相提并論。況且,上網傳播之后,民心所向,一目了然:無論你多香多時髦,都不能歧視一個農民工。可見,人人平等與互相尊重的觀念早就深入民心——就連一個十來歲的小孩都知道。群眾眼睛是雪亮的,不用多說。”
劉三毛在想,要是將心比心,誰都知道,只要在條件許可的情下,除了傳說中那些故作狂狷之態的隱士高人,一般人都喜歡衣冠楚楚,清清爽爽地出現在公共場合。農民工之所以常常一身汗臭、一身臟衣地擠公交,還不得不“適應他人的躲避”,其實是沒有辦法。因為在目前來說,城市的建設者,似乎真的不得不骯臟、不得不勞累。在這樣的情況下,身為一介小民,同擠公交車的其他乘客,起碼短暫地同他們“同呼吸共命運”。不要說遇到“建設城市”的農民工,就是一無所有的流浪漢,只要他不是有意挑起事端,故意用臟衣服蹭你,那么一般市民即便感到不適,也可以悄悄避讓,而不必如時髦老太那樣的,同坐公交還自以為是,結果反遭羞辱。
“想什么呢,怎么不說話?”
“我在想,這件事,的確不能和美國的蒙哥馬利市公交車上的種族、階層沖突,相提并論。但是,卻反映了人們眼中的不平等和某種歧視。我不是說,歡迎農民工穿著臟衣服來乘坐公交,然后故意顯出不介意的大度,來顯示自己是多么高尚,多么崇尚平等。從這件事上來說,其實正好反映了大部分市民——包括那位十來歲的小朋友,其實都還是有正義之心、惻隱之心的。或者說,體現了中國社會的‘正能量’啊!”
田光華給了劉三毛一拳,說:“你啊,就是聯想豐富。”
“孟子說,‘待文王而后興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雖無文王猶興。’不要等到美好社會來臨,才決心做一個美好的人。不在美好年代,就在去美好年代的路上。每個日子都是平等的,每個日子都在承上啟下、破舊立新。”
“破舊立新,必須跳出原來的老框框。不能讓老的教條主義束縛的手腳和思想。”劉三毛在接到宇浩集團新產品發布會的企劃任務后,一直告誡自己。
面對這些資料,劉三毛一時感到無法下手,要想跳出以往的新產品發布會的模式,就必須有新思想,新創意,否則很難說服領導的。但是他又擔心自己的新思想,新創意能不能被領導接受。
他的耳邊想起了彭詩雅的告誡:要謹慎行事,尤其是在順風順水的時候,更不能大意。
風險與機遇是并存的。
鑒定了信心的劉三毛,下筆疾書。
當他把企劃書交到田經理手里的時候。
田經理看了后只說了一句話:“想法還是不錯的。”
劉三毛不知道田啟明這句話的意思,很難琢磨。反正已經上交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好與壞就讓領導去評說吧。
然而,劉三毛想得更多的是,自己這份企劃書,優勢在哪里,自己的潛能是否完全發揮出來了。他很清楚,人,很難要求環境適應自己,只能讓自己適應環境。以積極的態度從外部環境條件中吸取有益養分,為我所用,不能只看到環境差的一面。但是,改變自我,天高地闊;埋怨環境,天昏地暗,與己無補。可以這么說,自己的這份企劃書,是給自己一片沒有退路的懸崖,是給自己一個向生命高地沖鋒的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張出類拔萃的入場券。歌德說過:“一個人不能騎兩匹馬,騎上這匹,就要丟掉那匹,聰明人會把凡是分散精力的要求置之度外。”人的生命和精力是有限的,學會將聚光鏡一樣,排除一切瑣事的干擾,將所有的資料、精力、熱情聚焦并鎖定你的目標上,如此一來,你不想成功都難。
“劉三毛,田經理怎么說?”曲愛華問。
“他只說了一句話,‘想法還是不錯的’。”
“這是什么意思啊,是肯定還是否定,模棱兩可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這事他也定不了。”
“劉三毛,我認為你的這份企劃書的確有點新穎,不拘一格,但是,風險也太大了。你是知道的,這份企劃書不是普通的企劃書,交給銷售部執行就完了,每次的新產品發布會,總裁都是要參加的。”曲愛華對劉三毛的這份企劃書還是憂心忡忡,“弄不好,砸了自己飯碗的,你就沒有考慮過?”
劉三毛笑笑說:“循矩導軌怎么破舊,要立新總的冒點風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劉三毛,跟我說句真話,你是不是對這份企劃書充滿了信心啊?”
“說句真話,我這心里也沒有底。不過……”劉三毛說一半藏一半。
“不過什么呀,你說啊,我這也是為你擔憂啊。不過,現在說什么都已經晚了。時間不夠了。”
劉三毛從抽屜里拿出另外一份企劃書,說:“你看看這個。”
曲愛華看著劉三毛的企劃書,恍然大悟。“原來你是有兩手準備的。”
“如果那份被打回來了,就交這一份。這叫有備無患。說實在的,我真不想拿這份企劃書去交任務。按老框框,老套路,出去舊文字,填入新文字,不就是穿新鞋走老路嗎?太沒有新鮮感了。”
田啟明一聲不吭的把劉三毛的企劃書遞給高傳璽。
“來的正好,剛才總裁還來電話問企劃書的事呢。”
“高總,你先看了再說。”
“怎么回事?”高傳璽不解田啟明的意思。
“你還是先看了再說吧。”
高傳璽翻閱了企劃書后說:“這人啊,真的就是喜歡自作聰明。砸了腳,甚至一輩子都想不到是為了什么。”
高傳璽弄不明白,劉三毛這事怎么啦,放著好端端的樣本不用,卻非要搞出點新名堂來。
“這個劉三毛,關鍵的時候就給我掉鏈子。去,把郭詩琪給我叫來。”
“好。”田啟明轉身要走。
“等等。”
“高總?”
“算了,現在找他也沒有用了。這份企劃書,你我說了都不能算數,還是讓總裁自己定奪吧。”
高傳璽仔細想了想,覺得劉三毛的企劃,的確有它獨到的一面,不說獨特新穎,也算是跳出了歷次新產品發布會的舊框架,給人一種新鮮感。但是,他無法確定總裁會喜歡,會接納。
帶著疑慮,高傳璽沖沖忙忙拿著企劃書上樓去了。
“高總好。”
“嗯,好。好。”
高傳璽好像肩負著千斤重擔,心里不停的忐忑和不安,對同仁的打招呼也顧不上。
上到了六樓。高傳璽敲響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篤、篤、篤。”
“請進。”
“總裁。”
“企劃書做好了?給我看看。”
高傳璽雙手經企劃書遞給了總裁。
“高傳璽,你坐啊。”
“哦,不用了,你還是先看看企劃書再說吧。”
看到高傳璽的摸樣,總裁問:“高傳璽,你怎么啦,膽戰心驚的。你覺得這份企劃書有問題?”
高傳璽沒有正面回答總裁的問話,“你還是先看看再說吧。”
總裁看著企劃書,高傳璽在一旁,站立不安,他用非常的目光,關注著總裁的面部表情。
總裁的眉毛打皺了,出現了“川”字型,高傳璽的心里直打鼓,心想,這下完結了,看來這份企劃書真的不對總裁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