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的?”陸嚴顯然不信,他重新仔細地打量著那個年長的流民,似乎在質疑那人與孩子的關系。
那人見狀,倒也有些心虛,“哎呦,老爺別問了,實話告訴您吧,我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這孩子不是我親生的,撿到他那會兒,他才兩三歲??呻m說不是親生的,養這么大也不容易啊……”
身旁的趙彥,這才恍然大悟,“你可知道,我們家老爺才……”
“趙管家,拿五十兩銀子給這位兄弟,再回去取些糧食和衣物,分給其他的流民?!边€沒等趙彥說完,陸嚴當即打斷了他的話。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老爺,您好人會有好報……”
陸嚴抱著孩子向陸府走去,趙彥緊隨其后。一路上陸嚴緊緊地抱著孩子,仿佛這樣就可以補回那些離散的光陰。
可是參差錯落的時光,再也流轉不回,從前的模樣。即便他真的近在眼前,看得到,觸及得到,實實在在,真真切切,卻終究還是不能相認。
因為,他是白清弦,而他,已是陸嚴。
原本他假借陸家之名定居于鳳霞鎮,已有不少人懷疑,好在他將掌法融于劍法之中,無人能及,倒也平息了不少謠言。而今,若是讓人知道,他有一個流落異鄉的孩子,只怕會招來更多質疑,倘若讓黑衣人打探到此事,查清了他的身份,如今的陸府,怕是又會招致一場浩劫。
“沽兒……”他重新為他起名,認他做養子,從此,可以名正言順地照顧他。
……
陰郁的天空像是承受不住心中的痛苦,終于落下了淚來,本應凝結成形的晶瑩的雪花,卻在溫潤的空氣中化作了水滴。一滴一滴,從房檐上落下。
陸沽提起酒壇,痛飲數口,卻又經不住猛烈地咳嗽。
昨夜,他也曾疏狂一醉,醉到頹靡,醉到憂傷,仿佛走入了一個斑斕的夢境,卻沒有出口。夢中,他聽到有人喚他,清弦,愛憐地拂過他的手臂上的傷疤。
“爹……”他很平靜地睡著,只是偶爾在夢中輕聲地呢喃,極輕微地呢喃,卻也不知不覺地垂下淚來。他不會知道,陸嚴已經轉身離開,奔騰的馬蹄踏碎了一地的清輝,京城,路漫漫。
醒來,才明了,原來一切都是真的。昨夜,他與老爺把酒暢飲,他不停地飲盡杯中之酒,卻仍是聽清了他的身世,仍是清楚地記下了陸嚴所說的劫難。
為什么要讓他知道這一切,讓他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從踏入陸府的那一刻起,老爺的疼愛就只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多么的卑微與不幸,他在乎別人的眼光,在乎那些暗地里的譏諷。他一直期待能與家人團聚,而他的自卑與冷漠,卻未能讓他感受到,他的家人,其實就在身邊。
他錯過了太多的美好,他沒能珍惜與家人一起的時光,他不想在清楚一切之后,卻又失去什么。
陸沽提起酒壇,仰頭飲盡。
清楚不如糊涂,醒著不如醉了,記住不如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