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程期期暈客車,所以她坐的是晚上的火車,打算趕第二天下午的課。
車窗外偶爾晃過燈火,不知是否在等著某個晚歸的家人。鐵軌處發(fā)出的哐當聲透出沉重的感覺,更顯得這夜的寂靜。
此時程期期的心情也格外的低沉,雖說媽媽的病情這一次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但是依她這兩年來的病發(fā)頻率和嚴重程度來看,不知道下一次發(fā)作時媽媽會不會一口氣喘不上來然后就??????想到此處她已不敢再思考下去,但爸爸發(fā)間的華發(fā)卻依舊映入了腦海里。
爸爸老了,自己即將大學畢業(yè),也是時候為家里多考慮為爸爸多分擔一些壓力了。雖然說媽媽的病不能根治,但是期期還是希望媽媽能一直活著,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就算日子過得平淡一些也未為不可。但是想到自己將要放棄考研的計劃,還是會覺得很遺憾,心里面空落落的。
在車廂的晃悠中,期期靠著座位想著想著,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夜還很長,很多東西,也并非說自己打算放棄就真的可以放棄,尤其是對于一個懷抱夢想的年輕女孩來說。在現(xiàn)在這個機遇與挑戰(zhàn)并存的時代,每一個熱血青年骨子里都或多或少有著躍躍欲試的因子。
程文送程期期上火車之后,就回到了醫(yī)院陪妻子。
聞家俏家中有小孩要帶,并且聞家麗已經(jīng)要出院了,所以她先幫著拿了一些東西回程家,以便聞家麗出院的時候程文少拿一些東子。
路過醫(yī)院大門外的煙酒小鋪時,程文進去買了一包煙。這些年因為妻子的病,他其實已經(jīng)戒煙了,但是此時此刻,他又突然想抽起來。
他活了大半輩子,與命運抗爭了大半輩子,終于成為了T市一中的高級教師。他在童年時期吃不飽穿不暖,在少年時期也挨過餓受過凍。他這一輩子不要求有多么的轟轟烈烈,只求日子過得平穩(wěn)些,有穩(wěn)定的收入,可以不為吃穿擔憂,能夠養(yǎng)活這個家,一家子人健健康康的。
他了解自己的女兒,知道她的心大。但還是希望女兒以后能夠過得安穩(wěn)一些,畢業(yè)后考公務員或者事業(yè)單位,拿穩(wěn)定的國家工資,五險一金俱全,以后建立的家庭也最好是雙職工的。這樣他也就沒有什么遺憾和擔心的了。
剛剛他跟女兒說了自己的想法和對她的期望,雖然女兒對于自己的要求沒有表示反對,但話語間還是有些支支吾吾的,他能感覺到女兒在答應他考公務員時有著明顯的遲疑。
他相信自己這樣做對女兒沒有壞處,但是他又感覺自己現(xiàn)在似乎正在逼著自己的女兒去做她不喜歡的事情。他又有些擔憂,怕女兒一輩子耗在她所不喜歡的事情上。
心里想著這些,一支煙已燃了一半,他突然想跟妻子談談自己的擔憂。念及此,他忙掐滅了煙頭,往住院大樓走去。
回到病房之中,程文看見妻子坐在床上,眼眶有些紅紅的,知道是她哭過的緣故。
心里嘆息一聲,倒了一杯水遞給聞家麗,一邊說道:“她不回去的時候你要攆她回去,她回去后你又一個人躲著哭。以后要是跟遠地方的人結婚了該怎么辦喲!”
聞家麗接過水來,瞪了丈夫一眼:“我不叫她回去,她肯定要把這個星期的課都逃完,都是你給慣的。”說著用探究的眼神盯著程文的眼睛:“什么叫‘跟遠地方的人結婚’?我問她的時候不說,難不成跟你透消息了?”
程文笑答:“什么透露消息呀,既然你問她,她說沒有那就是沒有,怎么會在我這里就變了個答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丫頭的脾氣。我就這么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不成?”
聞家麗眼中閃過慧黠,玩笑道:“說不定在那丫頭心里你和她親一些呢?”
程文苦笑道:“這都哪兒跟哪兒了呀!你可是她親娘,我是她親爹,還不都一樣的。她懂事著呢!”
聞家麗聽及此話,臉上卻有些失落與懊悔之色,“唉,這孩子從小一個人長大,因為我的病還不能像其他小孩那樣出去玩耍。當年那件事,要是我心胸寬廣些,她有個哥哥陪她一起,也許她就不會懂事得這么早。”
程文念及當年的華及江,心中一痛,卻還是安慰妻子道:“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也別老記掛著,想那些對你身體不好。再說了,就算及江和期期一起長大,也不知道會相處成什么樣。期期懂事早也好,至少不會吃虧,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及江當年那么護期期,要是有他在,期期是不會吃虧的。都怪我當年任性,苦了兩個孩子。”聞家麗嘆息道。
程文也嘆息道:“那時候他們還那么小,懂什么呀!唉??????那孩子要是還在的話,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大學畢業(yè)在工作了吧!”
“是啊!哎,對了,你跟期期說那事了沒?”聞家麗將已然喝空了的水杯回遞給程文。
“說了。”程文接過水杯道:“還要喝嗎?”作勢又要去倒水。
聞家麗搖了搖頭,道:“不用了。你叫她考公務員,她答應了沒有?”
程文遲疑道:“答??????是答應了,只是小丫頭好像有些不太樂意。你說,我們現(xiàn)在這樣干涉她的就業(yè),以后她要是覺得過得還不如自己去打拼的好,會不會怪我們?”
聞家麗疑惑地看了看程文:“要我說,女孩子找工作還是穩(wěn)定的一點好。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只要她以后找對象的時候眼睛亮著點就好了。女孩子也就這幾年的銳氣,過幾年結了婚,還不照樣得往國家單位站。所以說,你的擔心是多余的。”
程文嘆息一聲沒有說話,似乎在認真分析妻子的話。
聞家麗拍了拍程文的手,又說道:“你也知道,我想在臨走之前看到她安定下來。這么多年來,我之所以一直支撐著這枯敗的身子骨,就是為了能看著她成家立業(yè)。現(xiàn)在這個情況,也不知道還能撐到什么時候。我怕我等不及了!”
說完又故意玩笑道:“就算要怪,以后她看你一個老頭子,也怪不下去的。等她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也就明白了。”
程文握住妻子的手,說道:“別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醫(yī)生都說了要放寬心。期期的事情,她自己應該有分寸的。就算她不答應,咱們還不是得支持她的想法。現(xiàn)在這樣,也就圖個安心罷了。明天出院要早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