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煙淚走后,煙蘿就一個人待在了那個看似繁華,其實是比牢籠還苦的屋子里。剛開始的時候,煙蘿是害怕的,除了有個小丫頭給她按時送飯以外,她看不到其他人。她聽不到別人的聲音,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所以才會被放在這樣一個地獄里。她要制造點聲音以證明自己還活著,她還在這個世間里。
她去看書,剛開始時她并不是在學習,而是在消磨時間,在證明讀著自己還活著。所以她讀書的聲音很大,在心里想著自己是在跟人說話。讀不下去的時候,她就去彈琴,邊彈邊唱那些詞曲,心里想著自己唱的曲別人能夠聽得到,有人在外面應和著。她現在只靠著微弱的信念往下活。
過了幾天之后,她又把阿福的話想了想。她想:“自己也許還有出去的機會,自己要好好的讀書。不管要花多長的時間,也不管要費多大的力氣,自己都要讀書。讀到煙淚姐姐的水平,那自己就有出去的可能了。這一輩子,能再在外面待一天死了也愿意了。”這樣想著,煙蘿就拿起了書看起來。
自學是煙蘿想不到的事情,煙淚雖然給她講解詩詞、講解書上的話,但沒有教她如何自己學習。她不知道該怎么學習,她只有把那些沒有看過的文章拿來讀。沒有了煙淚的指導,煙蘿讀的時候就費力多了。有些字,她不認識,她在那些字上圈個圈;不認識字,就不懂這個字的意思,她便把整句話讀下來,憑借以前的知識將整句話的意思寫出來,再從中推斷這個字的意思。往常有煙淚幫忙的情況下,一篇文章她半天就弄明白了。而如今,半篇文章,她要用一天的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磕磕絆絆的,她自己待了半個月,學了半個月。
這天晚上,煙蘿正在讀書的時候,聽到窗戶在響。她走過去,想把窗戶關上。此時,卻看到了阿福。
煙蘿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她對阿福說:“我以為我見不到你了!我以為我這輩子就要老死在這個屋子里了。”
阿福回道:“姑娘說哪里話?姑娘要撐下去,才有出去的希望。這些天沒來,是因為看你的人看的緊。現在她們看你沒什么動靜,就松了。我這就過來了,不知姑娘這些天怎么熬過來的?”
“能怎么熬?就靠著那一點點的念頭往下撐,我都不知道我能撐多久。阿福,以后你就常來陪我說說話吧!我覺得自己都不會說話了。”
“我一定常來。”阿福答道:“不過姑娘自己讀書總會遇到一些難事,我雖不才卻還認得幾個字。姑娘不防把那些不會的字告訴我,我告訴姑娘怎么讀。”
煙蘿點點頭,把那些她圈下來的字拿給阿福看,阿福教煙蘿讀過之后說道:“我雖然能夠常來看望姑娘。只是畢竟有人看著姑娘,我也不知能來幾次。況且我每次來的時間都有限,不如我給姑娘一本書,上面有一些字的意思。姑娘若是不懂便可照著上面的意思進行學習,再者,遇到不會讀的字,我什么時候來教給姑娘讀便是了。這樣姑娘能學的更好些,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煙蘿說道:“這樣甚好,我本不知該怎樣學才好,有你的幫忙我會快很多。”
聽煙蘿如此說,阿福便從懷里掏出一本書來遞給煙蘿,然后說道:“時候不早了,姑娘也早些休息吧!我這就走了。”
煙蘿有些不愿意他走,但也不能讓阿福待在外面,便點點頭道:“走吧!路上小心。”
阿福便走了,煙蘿看著阿福離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舍、惆悵,也好像有一些淡淡的希望,好像自己就快要出去了。
自這以后,煙蘿的學習進度便快了一些。一方面,她找到了一些自學的竅門;另一方面,自己再遇到不懂的地方時也能照著阿福給的那本書翻譯出來了。再加上心里的那些信念,讀書也更認真了,學到的知識也不少了。
讀書讀累了的時候,她便去琴旁坐坐,彈彈琴,想想以前的生活。
這天,她正在彈琴的時候,忽然發現窗外有個人站著。她便走了過去,發現有一十六七的女子在那站著,眼里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茫然。
煙蘿有些奇怪,便問道:“你是誰?怎么在這里?”
那女子抬起頭,說道:“姑娘不用管我是誰,我只是個命苦的人罷了。適才聽姑娘彈琴,有一股說不出的愁在里面。我雖不懂琴,但這些天也學了些琴,聽得出姑娘彈的琴自有另一番功夫。”
煙蘿心里有些觸動,以前她彈的琴并不算好,只是糊弄一下給那些嫖客聽,那些嫖客是不要什么真正的好聽的琴音的,只要一些紙醉金迷的聲音就好。這幾個月來,煙蘿每天不是在讀書,便是在彈琴。讀書讀的多了,心里便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氣質上也有了不一樣的變化,再加上心里的惆悵,這些在琴音里就表現出來了。再加上這幾個月,煙蘿自己也在彈琴,彈琴的技術就嫻熟了不少。只是沒人告訴自己自己的琴音變了許多,自己也只當是在消磨時間,便不是很在意。今天聽到這女子如此說,心里不免起了一些微微的變化。
煙蘿看著這個女子,心想:“這也許是媽媽新買的姑娘吧!還沒適應這里的生活,所以看起來才會有這樣的愁緒!也不知這里輕重,跑到了這個地方來。”
煙蘿說道:“姑娘還是快走吧!以后也不要想太多了,這個地方不是姑娘能來的,讓別人看到了不好的。至于琴嘛,我每天都會彈一會的。若是姑娘喜歡聽,往后姑娘在遠一點的地方聽聽就好了,不要再這么近的來聽了。”
那女子點點頭道:“姑娘說的對,只是我聽到姑娘的琴聲,有點我心里的感覺,便忍不住的來看看,就忘了分寸,我這就走了,姑娘也要多保重才是。”
煙蘿點點頭,這時聽到有人喊:“煙青姑娘,您在哪那?教畫的先生來了,您要回來吧!”
那女子對煙蘿說了聲:“姑娘保重,我走了。”
煙蘿說道:“快去吧!”心里想著:“看來媽媽還是很看重這個小丫頭的,只是這丫頭以后也得受不少的苦。”
那女子離去后,煙蘿就坐在琴前想心事,她知道了自己發生變化,從里到外都發生了一些變化。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趕上煙淚姐姐,能不能跟李連升說自己可以出去了。
這天夜里,煙蘿正看著書的時候,阿福來了,手里還提著包袱,煙蘿走近窗前說道:“你來了,你說我是不是變了很多?”
阿福點點頭,道:“姑娘是變了很多,不管是氣質上還是心里。只是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煙蘿道:“有什么當講不當講的?你我已是朋友,你也算是我的恩人,有什么話都可以說出來的。”
阿福道:“姑娘已快一年沒有出去了,外面的東西姑娘自是不知發生了什么變化,可姑娘總有出去的一天。現在姑娘頭發不怎么梳,妝也不化,已是有些憔悴之像。姑娘還是現在就打扮一下,我這包袱里是一些胭脂水粉,還有時下最時興的妝,姑娘可以練著化一下,以免出去了讓別人看笑話。”
煙蘿聽著阿福的話,心里百感交集,這些事情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從被關在這個屋子里,她就沒想過再打扮自己。沒想到今天阿福給提了出來。她從阿福手里接過那個包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眼淚便流了下來,只是說道:“謝謝!”
阿福沒再說什么,就點點頭,然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