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葉弋晨早早的就驅車去了市里,他要去見青清,早上起來他就接到了青清生病了的消息,他要去看她。
趕到醫院時青清正在輸液,看上去很痛苦的樣子。他的眼里隨即閃過幾分疼惜,恍若一下子回到了5年前,那時候的青瑤也和現在的青清一樣,躺在病床上,穿著白色寬松的病服,輸著液,一見他去了高興的不得了,雖然每次都埋怨他不該放下工作去看她,可他知道她的心里笑的比任何人都甜。
“打了點滴,好點了嗎?”他問,聲音很溫柔,跟在趙小貝面前慣用的沁冷完全不同。
“好多了,麻煩你放下工作跑過來看我真過意不去。”青清善解人意的說,柔柔弱弱的惹人愛憐。
“過不了多久就過年了,快點好起來,到時候接你來單位和大家一起過。”
“好啊,我還沒從來沒在部隊過多年呢!”青清歡笑的答應著,像個孩子。
葉弋晨寵溺的替她攏了攏頭發,“小丫頭,這么喜歡軍人,不如將來找個軍人嫁了吧!”
“好啊。”青清滿口答應,沒有絲毫猶豫。
“那好,反正你也不小了,過年的時候要是看上了那個小伙子就跟我說,我找人給你說媒去。”
“說的好聽,只要我看上就替我說媒去。萬一人家有女朋友呢?萬一人家結婚了呢?”
“也對哈,沒事兒,軍隊里不缺的就是男人,那么多人還怕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不成。”
“那,小哥哥有喜歡的人嗎?”她問。聲音很小,有些悵然。
葉弋晨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一震,目光有些閃爍,“說你呢,提我干嘛……”
“因為我喜歡哥哥。”青清看著葉弋晨的眼睛,堅定的說。
“小孩子開什么玩笑,我可是你姐夫!”青清的話讓他有些慌亂。
“那只是你自己那么想而已,姐姐都已經不在了,你們又沒訂婚又沒結婚何來姐夫?你憑什么說你是我姐夫?”青清說著,有些激動,不知道是不是醫院里住起來太煩悶了。
被這么一說,葉弋晨愣住了,自嘲道,“是啊,我和青瑤什么都不是,我又拿來的資格在你面前自稱姐夫……”
對于葉弋晨突然的沉默和自言自語,青清有些后悔,她不該逼他的。
可是趙小貝休假回來了,那個不論從什么方向上來看都無可挑剔的女人,讓她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有了危機感,即便是當年青瑤在世的時候,看著葉弋晨和青瑤那般相愛,她都沒覺得自己失去了機會,但如今卻不知為什么,只要一看到趙小貝她就會莫名的生出一種恐慌。她害怕,害怕她會搶走他。
“小哥哥對不起……”拉著葉弋晨寬大的手,她乖乖的認著錯。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我過幾天再來看你,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在耳邊比劃了一個打電話的動作,葉弋晨就走了。
開車回單位的路上,他看到了那家“最美的相遇”,鬼使神差停了車,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
然后一個人在里面坐了很久,也不點東西,就這么靜靜的坐著,好待服務員們都比較溫和,老板也是通情達理之人,并沒有來趕他。
窗外的街景依舊,瑟瑟寒風帶動著樹干上還沒落完的希拉的幾片落葉,慢慢輕舞,宛若遺落塵世的精靈。
“今天怎么一個人來了?”一位年輕的婦人不知何時已坐到了葉弋晨的對面。
葉弋晨朝她瞄了眼,沒說話,連眼神都吝嗇,繼續將眼眸落向窗外。
“一定是吵架了吧,女孩子的嘛,哄哄就好了。”葉弋晨的冷淡,婦人并不見氣。
“小伙子,要知道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不再回來,別因為一些不必要的原因而遺失掉最寶貴的東西,到時候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可就不好了。”婦人一本正經的說完,也不等葉弋晨是否有所反應便徑直走開了。
臨走的時候,他買了兩份甜品,是趙小貝愛吃的味道。
他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只跟趙小貝來過一次竟還能清楚的記得她愛吃的口味,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買,一切都像鬼使神差似的,等到清醒過來,人已經在回連隊的路上了。
葉弋晨并沒有將甜品親手送到趙小貝的面前,而是找了蘇航幫忙。
“幫我把這個給指導員送給過去。”
“連長,你要是跟指導員好上了,我們大家一定會特別開心。”蘇航憨憨的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葉弋晨瞪了他一眼,沒說什么,蘇航就已嚇得一溜煙兒的跑遠了。
看著他那跑得跌跌撞撞的樣子,葉弋晨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揚了幾度,眼睛也瞇成了一條縫。
這小子,明明怕他怕的要死,卻還是忍不住跑來跟他開玩笑。
臨近考試,葉弋晨接替小王的工作當起了車夫,早上將趙小貝送到了考場,等她下午考完了又去把她接回來,弄得趙小貝很不好意思。
“放下工作來接送我考試,不太好吧?”她問,淡淡的。
“沒事兒,營長說了讓我專心給你當車夫,其他事可以暫時先放一放。”
考完試,擔心趙小貝還沉浸在試題里出不來,葉弋晨決定帶著趙小貝去附近的人民公園逛逛再回去。
下午4點多,老人們就已開始紛紛拉著愛人的手在公園里相依著散步了,一路上有說有笑,讓趙小貝好生羨慕。
也有些好動的老人,在廣場上跳著活力四射的《小蘋果》,稍文藝的會跳探戈或者恰恰。
“怎么了?”
“你看他們,是不是很幸福。”趙小貝癡癡的看著,心里憧憬著自己的將來也能和他們一樣幸福。
“羨慕了?”他問。
趙小貝點頭,眼睛至始至終都沒有從那些老人身上移開過。
“你也會有的。”葉弋晨誠懇的說,宛若已經看到了趙小貝的將來。
臘月的人民公園里仍然開著許多不知名的小花,偶爾路邊幾株紅梅開的芬芳艷麗,讓人迷戀的移不開步伐,清風搖曳,飄來陣陣梅香。
粗壯高大的銀杏樹上還掛著些沒有完全脫落的銀杏葉和已經干癟了的銀杏果,一陣風吹過,帶動著樹上金黃色的蝴蝶們翩翩起舞。樹下的枯葉一層一層的將鋪得整齊的石板小路掩藏得不留痕跡,還沒被黃葉完全覆蓋的小草們看上去更顯生機活力。春去冬來,將自己吸的的養料又饋贈給大地和它身邊的幼小生命們,這是一種大肚的忘我,無私的奉獻。就像詩里說的那樣,‘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人民公園里有一顆很大的銀杏樹,三四個壯漢都不一定能把它圍住,粗壯的樹干上面掛滿了很多許愿的香包,旁邊還立了一個用朱紅色描出來的所謂‘緣定三生’的石碑。可以祈平安,可以祈姻緣,可以祈財富。
趙小貝和葉弋晨都是受過唯物主義思想教育的人,自然是不信這些的。
這時一對摻扶著從他們身邊走過的老人中老奶奶喚住了他們,“年輕人,你們也是來求姻緣的吧,呵呵!”
“不是。”趙小貝擺手,解釋著。
“我跟你說,這棵樹可靈了,我跟我老伴兒當年就是在這棵樹下結的婚,都過去50年了,一直相濡以沫,從來都沒吵過架,也沒分開過。”老奶奶很慈祥的跟趙小貝分享著她的幸福。
“老伴兒,咱們該回家了,一會兒兒子該來找人了。”
“閨女,再見啊。”
目送完老人,趙小貝并沒有去旁邊買那所謂的香囊,只是雙手相合,閉眼許下了自己的愿望。
葉弋晨看在眼里,也學著她的樣子許起愿來。
離開大銀杏樹沒多久就下雨了,趙小貝和葉弋晨一路小跑著躲進了車里也還是濕了一身。
“剛才在大樹下,你許的什么愿?”葉弋晨好奇的問。
“不可說,說了就不靈了。”趙小貝邪邪的笑,賣著關子。
趙小貝不說,葉弋晨也不多問,發動車子就往單位趕去。
夜里下班回宿舍的路上,趙小貝正好遇到了下班回寢室的周梵。
“考試考的怎么樣?”
“自我感覺還不錯。”趙小貝嫣然一笑,愉快而輕松。
“不錯嘛。”
周梵一說完,兩人都不由自主的笑了。
“走吧,一起回去。”
夜很靜,悄悄的,趙小貝和周梵在經歷了別人的閑言碎語后又旁若無人的走到了一起,聊著他們的開心事。
山里的風比城里的要兇猛很多,刮得人的臉生疼,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的交談。
說起和周梵的相識,定是離不開緣分二字的,盡管有些地方特別像偶像劇里的情節,倒也實實在在的發生在了他們的身上。
那是趙小貝第一次休假回家,覺得單位離飛機場太遠,就直接買了回家的動車。
應爺爺的要求,她穿著她的夏季常服。
淺綠色的短袖襯衣,墨綠色的及膝短裙,肉色的絲襪,黑色的高跟鞋,看上去嫵媚中透著英氣,一坐上車就已成為眾人的焦點。
下車后擁擠的人群,讓這些年已經習慣了部隊井然有序的生活的趙小貝著實有些難以接受,正當她皺著眉頭一籌莫展不知該如何下腳時,右前方兩三步遠的地方一位年過五旬的婦人,許是受不了人群的簇擁,一個踉蹌,不僅將手中的行李散落滿地,還跌坐到了地上。見到此情的她不由多想便一個健步奔了上去,哪里還顧得上人群的擁擠與繁雜。待她將老人扶起準備幫她拾起地上的行李時,不料卻被另一只寬大的手掌捷足先登了。
將散落滿地的行李收拾好后,男子謙和的將其還給了婦人,然后對著趙小貝點頭微笑,轉身便消失在人海中。
人太多,趙小貝沒能打到車,只能轉公交。
出乎意料,在公交車上她又遇到了他。
這一次兩人的話匣子就打開了,開始聊天的時候還會覺得有點兒生分,到后來就直接像忘年交一般的隨意了。
臨下車時還不忘彼此留下各自的聯絡方式,以便日后再聚。
也正是在這公交車上的閑聊,她才知道原來周梵也是軍人。
不過她是回家探親,他則是去看望友人。
周梵告訴她,那位友人是個英雄,他大學時的校友,亦是他最佩服的一個人。一次周末和同學們打籃球認識的,后來因為經常在寢室,教學樓,圖書館,食堂這些地方遇到,就慢慢熟了。那位友人特別聰明,也很優秀,很多時候遇到不懂得地方周梵就會去找他幫忙。友人為人很和善,總會不辭辛勞,不厭其煩的替人講解。軍校畢業后,友人被分配到了XZ的一個邊防連任排長,不久后因為工作突出被提為連長,大家都很為他高興。因為他是同學們中最早提干的人。即便是現在老師們也都會時不時的問起他。后來,領導們決定再過一年,就把他調到城里工作,但在那不久后的一次巡邏任務中因為途中遇到了毒品走私犯,為了追一名逃跑的犯罪嫌疑人,友人失足掉下了近30米的懸崖,所有人都以為他犧牲了。最后經過32小時的緊急搜救,在一片草叢中找到了他。好在友人命大,沒死,只是腿沒了……
友人的女朋友在得知友人受傷后,毅然離開了他,輾轉嫁給了一位優秀的律師。
而友人則放棄了單位里的文職,退伍回了老家,開了一間軍品店維持生計。
友人的名字,周梵并沒有告訴她,但友人的故事卻一直埋在她的心里。
不論是負傷,還是失戀,亦或退伍回家,他的種種事跡都吸引著趙小貝。
她和周梵兩人雖有聯系方式,卻很少聯系,只是節假日期間,會發幾句祝福的短信。
除了知道對方是軍人,在哪個單位,干什么工作彼此都不知道。
所以當趙小貝被調來三連的第二天在路上撞到他時,著實嚇了一大跳。
后來當周梵告訴她在單位遇到她時自己也被嚇得不輕時,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友人最近好嗎?”
“還記得呢!他很好,前段時間家里人給他介紹了一對象,據說處的還不錯。”
“能有個人照顧他,是好事。”
“是啊……”周梵應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友人都有女友了,你呢?都馬上30歲的人了,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的,我想想。”
“這還用想嗎?”趙小貝好笑的問。
“不如這樣吧,反正我未娶,你未嫁,咱兩又這么有緣,我就委屈一點兒,把你娶回家好了。”周梵笑的壞壞的說,兩眼放光的看著她的側臉。
趙小貝只當他是開玩笑,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呵呵,好啊,等過幾年,我嫁不出去了,你也娶不到了,我就嫁給你吧!”
趙小貝怎么也不會想到,就是這么一句玩笑,竟會給周梵的人生帶來不可磨滅的影響。
“說話算數?”
“算數。”趙小貝點頭如搗蒜。
“到時候可別賴賬。”
“嗯嗯嗯!!”拖著濃重的鼻音應承著。
想來,即便以后不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能和這個亦師亦友,無話不說的藍顏知己一起生活也是不錯的。
“哈唒。”一陣風吹過,趙小貝冷的打起了噴嚏。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別感冒了。”
點了點頭,對周梵揮手說著再見,便直接回到了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