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楚巫山莊鳳七夕帶人滅了幽冥宮，該如何處理？”一人道。
“他們就不能消停點嗎？先是鳳九歌殺了武林盟主，現在又有鳳七夕滅了幽冥宮！楚巫山莊——鳳忘笙！你就這樣希望天下大亂是嗎？我告訴你！即便整個武林都亂了，那又怎么樣？朕照樣可以擺平！”蘇哲拍案道。
“近日以來，長樂公主還是閉門不出，對陛下為她做的也是充耳不聞，難道就這樣放任下去嗎？陛下為了她，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啊！”那人道，他還記得那日大殿之上，陛下是怎么樣搪塞的：武林盟主為了私怨劫殺鳳九歌，遇上了長樂公主的車駕，那日長樂公主為此受驚，長病不起，而這些江湖恩怨自然是與長樂公主無關的了。其實滿大殿的人都知道，陛下是下了決心維護于她——這世上從無沒有緣故的恩和怨，當日長樂公主受封就已經可以看出端倪——朝陽公主根本就沒有死在亂軍之中，而是被人帶走了——明揚在大庭廣眾之下當中揭穿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這件事情，已經是知道卻不可言說的公開的秘密。
有什么能讓一個冷血帝王改變主意，說這樣的謊話？真的是——骨肉親情嗎？也許是，也許不是，大概只是一個人太孤獨了，而那個長樂公主的身份，正好讓他感受親情的最后一絲溫度。
“陛下，鳳忘笙還在姑蘇城，難道我們就這樣放任他嗎？”他道。
“不放任你又能怎么樣？你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至于鳳凰兒，隨她去吧！明揚說的沒錯，是大楚虧欠她們母女良多。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她們的意愿，我做的打算，都是對我自己有利的。”蘇哲道。
“可是陛下是帝王。”那人道。
“帝王？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身為帝王就不能有情呢？現在我明白了，那是因為，有了情，會心痛。”蘇哲目光悠遠的道，不知想到了什么。
“陛下！長樂公主派人來送信！要宣見嗎？”門外李青公公的聲音傳來。
離宮真的是一個很美的地方，如果它不是用來懷念那個女人的話。九歌如是想到。已經八月初了，鳳凰臺邊的柳樹還是翠綠的，與遠處的金黃色宮闕交相輝映。鳳凰臺上只有她一人，卻放了三個杯子。她坐在主位上，蒼白的臉色幾近透明。臺下，也是一個人影都不見，只有遠處還有幾個人執了弓箭，按照她的吩咐巡視著，只要一有人企圖靠近就直接射殺。
先來的人是鳳忘笙，他的傷還沒有大好，云使與他一同前來，送到便徑自去了。剩下九歌和他兩兩相望，誰也不開口。接著來的才是微服私訪打扮的楚皇，見到鳳忘笙，一副恨不得吃了對方的架勢。兩人對坐，不善的眼神來回傳遞著。
秋風乍起，九歌縮了一下肩膀，鳳忘笙急忙脫了自己的外袍要為她披上，她伸手推回去，道：“今日請兩位前來，是有要事告知。”
“你說！”鳳忘笙毫無被拒絕的難為情，笑道。
“第一杯，我敬楚皇，謝楚皇為我掩蓋古問天一事。”她道，然后親手為他滿上，再倒自己的，“先干為敬！”她一仰頭，烈酒入喉。
“第二杯，我敬鳳教主，多謝那日出手相助！”她為他倒滿，自己再次先喝盡杯中酒。
“第三杯，我敬楚皇愿為我冒那么大的風險，封我為公主，享受至上尊榮，顧念我的亡母，我代她謝楚皇，這也算了卻多年來，楚皇與她的情節，自此之后，兩不相欠！楚皇不必再內疚！她也可以真的入土為安了。”楚皇按住她倒酒的手，質問道：“你什么意思？”
“楚皇身為一國之君，卻心結難解，終不是好事。我有此言，便是此意。”九歌回道。
蘇哲不悅的道：“你要走？”
“九歌生于荒山，長于草野，數月來，享受天家富貴，總覺內心不安，所以——”九歌斂眸道。
蘇哲看著她，她低著頭，不言不語，過了良久，蘇哲道：“好！”他劈手奪過酒杯，一飲而盡。
“第四杯，我敬鳳教主——”九歌收回手，轉身為鳳忘笙倒酒，卻被他直接打斷：“你不想做長樂公主，也不愿與我回云山？凌歌！你——”
“第四杯，我敬鳳教主為九歌煞費苦心，只是九歌天資愚鈍，辜負了教主栽培，恐怕難以為教主效力，更不敢以教主之女自稱，以失了教主的體面。自此之后，楚巫山莊自當還上奉銀，還請教主靜待！”九歌道。
“你是想與我劃清關系？凌歌，楚巫山莊是你的，我不會收回的。你何必這樣呢？如今不僅朝堂上不平靜，江湖上也是風浪大起，不要任性，好不好？”鳳忘笙道。
“鳳教主，九歌身為水靈圣主，肩負重任，怎么會隨意任性呢？鳳教主，請吧！”她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而他只想看出她到底是什么表情，只是她一直低垂著眉眼，看不清分明。
“好，以后把奉銀送來，兩處的債就兩清了。”鳳忘笙道。
“多謝教主成全。”九歌道，她倒上第五杯，道：“這第五杯，我敬兩位，話說當今天下，英雄無出兩位右者，但請兩位惺惺相惜，顧念天下蒼生。”
“顧念天下蒼生？天下蒼生——這句話，你應該告訴他！”鳳忘笙道，眸光似刀一般，殺氣逼人。
“鳳忘笙！不要忘了你是如何攪亂天下的！”蘇哲義正辭嚴的道。
九歌無視他們之間的敵視，道：“過幾日，我就會回鳳棲山，還請兩位多多保重。”
幾日后，一輛沉香木的馬車緩緩駛上了回鳳棲山的路途，她終究還是選了信他，可是她等了他很久，他都沒來。那日他走后就再也沒有回來，她的心有些發慌，卻不知道為何。流雙和阿雙守在她身邊，在搖搖晃晃的馬車里昏昏欲睡，靈兒留在了離宮。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挑開車簾，看了半天，最終出去，和車夫一起坐在車轅上。
車夫扯下大大的草帽，蓋在她頭上，道：“怎么出來了？里面很悶嗎？可別曬壞了！”
“不會的，哪兒那么嬌氣了。公孫龍，你可收到什么消息了？”她大大咧咧的坐在他身旁，拍著他的肩膀道。
公孫龍一臉促狹的道：“大人想知道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圣君了吧？不過——可惜啊！誰的消息我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他的呢！”
九歌捶了他一拳，道：“誰說我想他了？我只是想問問江湖上有沒有發生什么事罷了！”自己說著，就已經紅了臉。
公孫龍嘻嘻哈哈的躲閃著，道：“哦！這樣啊？難道是圣主太想了，以至于連信報都看不下去了？”
“找死啊你！”九歌站起來踢了他一腳，頭卻碰到了車頂上的金鈴，她揉著頭，坐下來，道：“去了一趟姑蘇，感覺就想一場夢一樣。我以為我能夠完成先生的意愿，后來才發現，我不適合，那樣做，根本就是為難我自己，為難對我好的人。公孫龍，你說，我是不是根本不該去姑蘇呢？”
“圣主，不管該不該，你不是已經去了嗎？更何況，我們現在已經回來了。而且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這就夠了。”公孫龍正了神色道。“還有什么事比平安更好呢？”
“也對啊！那我們回去吧，等回去以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九歌笑道。
“圣主笑了呢，到了姑蘇以后，再也沒有見你這樣笑過了呢！”公孫龍道。
“誰說我沒有笑過？”九歌鼓著腮幫子，像一只被惹怒的小青蛙。想到這里，公孫龍噗嗤一聲笑了，搖了搖頭道：“笑過！當然笑過！要不然長樂公主一笑傾城的話是怎么流傳出來的？”
九歌噘嘴道：“原來還是取笑我啊！”她嘆了一口氣，“說真的，姑蘇城里的皇宮也好，城外的離宮也罷，雖然都是極盡奢華，可是卻壓抑的我透不過氣來，還要裝一個名門貴女——哦！簡直是憋死我了！那根本就不是我嘛！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原來可以那么像一個公主！”
“不是像！你本來就是！就算你沒去成為長樂公主，你也是云教的公主啊，他們的挽月公主不就是以公主稱呼嗎？”公孫龍道。
“可以不提她嗎？她那么壞，我一點也不想見到她，更不想提到她！”九歌道。
“哈哈哈……圣主啊！你不會吃醋了吧？”公孫龍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吃什么醋啊！”九歌不爽的道，“只是不喜歡她，覺得她很危險，總覺得如果惹怒她，她就會不擇一切手段的報復，被她纏上，會很痛苦的。”
“那公主可以放寬心了！”公孫龍道，“過幾日，她就會以北周鳳昭之女的身份嫁給宇文殤，據說，宇文殤為她準備了十里紅妝，還要以天下為聘呢！只怕是——邊城的戰火沒個一年半載熄滅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