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樓風無疑拜見鳳教主!”風無疑彎腰作揖,態度之恭謹,前所未有。
鳳忘笙頷首,道:“坐!”風無疑道了謝才坐在了一旁,片刻后韓亞心便進來回到:“稟告圣主!此次共有弟兄一百二十六人參與,折損三十六人,重傷二十整,輕傷皆有。安整之事已經安排妥當。”
鳳九歌像一只慵懶的貓,窩在鳳忘笙的懷里,兩人都是雪白的衣裳,不同的是鳳九歌的衣是純白,沒有一點花色,而鳳忘笙的白衣用銀線繡了暗紋——九鳳舞天!一個雍容華貴,帝王尊嚴,一個婀娜妖嬈,溫柔冷漠——多么奇異的組合!鳳九歌已經十八歲,身量不是很出挑,卻也不小,而鳳忘笙的身量稱得上極其雄壯,但也不是那種渾身肌肉的愚蠢模樣。他抱著她就像抱著小孩子。論年歲,他們此舉不妥,可是無人敢置喙,而他們渾然不覺,竟像情人一般細語。
鳳忘笙道:“歌兒,剩下的這些如何處置?”
鳳九歌勾唇笑道:“父親以為今日歌兒的表現如何?”
“很好,我的女兒,殺伐決斷,很好!”鳳忘笙笑道。
“那依父親之見,這些妄圖挑釁與你的女兒的宵小之輩該如何呢?”鳳九歌笑道。
鳳忘笙大笑,道:“你想什么直接說就是!”
“好!”鳳九歌從他懷里起身,清冷的眸光掃過跪在門外的殘兵敗將,道:“韓亞心!把他們全都埋了吧!對了,記得把他們的頭送回去,省的他們的家人對他們的死活一無所知!”
此話一落,外面的人就鬼哭狼嚎般叫著饒命,韓亞心卻只是抱拳道:“請圣主放心!韓亞心必定做好!”
“歌兒還是太過慈悲了,也難怪他們會欺負到你的頭上來!”鳳忘笙道。
鳳九歌回到他身邊,依偎著坐在他身側,與他一起坐在紫檀雕龍刻鳳的方椅上,她晃著他的胳膊嬌笑道:“父親難道沒有聽過始祖皇帝焚書坑儒的故事嗎?”
鳳忘笙捋著她的一頭秀發,有些不屑的道:“統一武林用嚇唬文人的法子,真是——”
“可是父親,我要的可不是武林——”鳳九歌道。
鳳忘笙一愣,隨即道:“也罷,隨你高興!為父此來是有一件禮物給你,現在看來你會喜歡的!”
鳳九歌心中已經猜到,故而并沒有欣喜之情,只是還是追問道:“哦?父親要送我什么?”
“就這么不高興嗎?好歹給為父一個面子,裝作高興吧?”鳳忘笙蹙眉道。
鳳九歌立即一副興奮的樣子道:“父親要送我什么啊?”流雙立在一旁努力的忍住笑意,風無疑聽了嘴角直抽,他甚至有些羨慕韓亞心離開了。
“裝的也太假了!”鳳忘笙嫌棄的道,“歌兒,隨我回鳳家可好?”
鳳九歌斂了笑意,一臉平靜的道:“為什么?”
“你這么大了,從來沒有回去過,我想帶你去看看。”鳳忘笙平靜的道。
流雙悄悄地退了出去,風無疑也跟著出去了,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他二人。門外自有人打掃,樓上不愿插手的這時也不會出來觸霉頭,這世界仿佛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
“無論如何,你都是鳳氏子孫,更何況,現在你已經是鳳主了。你不愿回去也好,也不喜歡也好,你這輩子都回去一趟。”鳳忘笙鄭重的道。
“姑蘇城來的人手里有一份密旨,上面寫了什么?”鳳九歌問。
“我不知道。”鳳忘笙道。
鳳九歌道:“如果風無疑說他不知道,我信,可是你說,我不信。”
“那你要等著那密旨來嗎?”鳳忘笙道。
“不!我只想說如果那密旨在你手里,就把它給我!”鳳九歌道。
“好!”鳳忘笙道。
沉云港是一個古老的河港,那里,有一個龐大的家族,可是它除了莊嚴宏偉的祠堂外,沒有任何過分裝飾的房屋。這個家族的人,總是在外,他們在外面不是自己,用別人的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們很強大,甚至可以毀滅一個王朝—相傳,他們是鳳凰的傳人,世世代代守護著鳳凰的靈魂—實際上他們也許沒有鳳凰的神力,但他們確實強大的很,他們甚至都可以藐視皇族,只是把皇族看成一個比其他家族強大一些的家族。如今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這個家族也蕭條了下來—游子們在亂世中奔波,他們不想空手而歸,有人在戰亂中丟了性命,有人在貪戀榮華富貴……這個家族里,最高的掌權者在另一個地方開創著基業,成年人在外奔波,只剩下一些不戀紅塵的人和老人孩子,他們守護著家族的根,等著葉落歸根或者等著長大成人然后開創自己的宏圖霸業。可是除了知情人,沒有任何外姓人知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鳳家就在這古老的沉云港里—這里所有的人都姓鳳,外來人要么同化,要么離開。
古老的沉云港看似蕭條下來,內力卻孕育了無限生機,而此時此刻,沉云港掛滿了金紅幃帳,左側每十步立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錦衣華服,手執寶劍,右側每十步立一個未及笄的少女,嬌艷清麗,手執玉圭。左右兩側每五步立一個青黑色衣衫的侍從,手執各種武器,前面有六十四個著了白衣白裙的樣子女子執了拂塵、香爐、花籃開路,后面是八十一人的黑衣隨從押尾,中間是幾匹高頭大馬,馬上坐著的卻是鳳忘笙和鳳凌霄,這么大的排場只是一個開始。
待到了留善樓下,儀仗散去,各人歸位,鳳忘笙和鳳凌霄上了樓,樓上已經有人等著,那便是鳳家如今執掌族長之位的鳳忘笙之叔——鳳鳴軒,號稱浮云子。另一位正是那位唯恐天下不亂的鬼書子,他是鳳鳴軒的堂兄弟,唯一一個能與鳳鳴軒的輩分抗衡的人。
沒有一人當先開口,眾人都只是望向長街那頭——真正的主角還未到來!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匹棗紅馬飛奔而來,馬上是一個大紅衣裳的女子——她一頭青絲披散迎風而起,宛若飛揚的墨色綢緞,而她的臉比雪還要白上三分,大紅的衣服又襯得她面色愈發紅潤,那大紅的衣裙仿的是唐衣,寬松飄逸,她就那樣縱馬而來,驚艷了整個世界。她的張揚肆意,宛若那天邊的朝陽一般耀眼。她仿佛就是那來自天上的神女,生而為天之驕女,凡世的一切都不入她的眼,而又本該如此。
“牽馬來!”浮云子起身叫道,很快就有人牽來了幾匹馬,鳳九歌掃了一眼,竟全是清一色的玉雪龍,比她胯下的汗血寶馬毫不遜色。樓上的人下了樓翻身上馬,鳳忘笙只是看了鳳九歌一眼,鳳凌霄低聲喚了一句:“姐姐!”
幾人在眾人的護送與陪襯之下到了祠堂,祠堂青磚黛瓦,兩層高,門口兩人高的石獅子張牙舞爪,可是門口題的字是千古二字,鳳九歌心中雖有疑惑卻還是沒有多言,至過了二門,就見里面全然沒有了外面那青磚黛瓦的江南水鄉的書香氣,而是畫風一轉,又有一道大門,這大門朱漆金釘,門口立了兩只麒麟像。大門與二門之間隔了足有一里地遠,其間屋舍花草,樹木擺飾,足以迷亂人心惶惶。而這明晃晃的大門之上竟懸掛了一塊空匾。二門外與大門外一比是空蕩蕩的。大門外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年輕英俊的少年郎,含苞待放的少女,他們在門外奏得是雄渾慷慨的樂音,而二門外只有寥寥幾個分不清男女的黑衣人侍立,手里捧著的托盤里是凈手的琺瑯瓷的盆子,干凈的毛巾,上好的龍延香,大楚皇宮里的貨色也比不上。眾人依次凈了手,進了二門。
第三進院子一進門就是一池荷花,此時荷花已經凋謝,只有碩大的蓮蓬和荷葉還在,中間并沒有橋,兩側的小路顯然被假山擋了去路。鳳九歌眸子里閃過一瞬間的驚異,隨即暗淡下去。鳳凌霄靠近她悄聲道:“姐姐小心!”鳳九歌微不可察的露出微笑,不著邊際的拍了拍他的手,然后看向前方。
浮云子喝了一聲:“出!”只見偌大的蓮池內升起十幾個木樁,錯落開來,每一個之間都有五六丈距離,浮云子睨了她一眼,徑自飛身而去,那身姿之翩然,說是狀若驚鴻也不為過。鳳九歌眼中流露出些許敬佩之色,鬼書子回頭看了一眼鳳九歌道:“小丫頭,莫要讓我失望!”話落也飛身而去,那身姿不同于浮云子的蹁躚,而是勇銳如鷹,起勢矯健。
這個時候跟隨的人已經不多了,除了先行離去的浮云子、鬼書子,就只剩下鳳忘笙、鳳凌霄以及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和一個與鳳凌霄年歲相仿的少年。
那少年對著眾人做了一揖,道:“家主、少主、父親、凌歌小姐只管進去,凌傲在此看守。”
鳳忘笙點了頭道:“忘崢,你家傲兒愈發沉穩了!”然后看了看鳳九歌,語重心長的樣子卻還是什么也沒有說,他過去時的身姿就像在雨中漫步,王者之姿盡顯。那被鳳忘笙稱作忘崢的人緊跟而上,他如同沉默的山石,身形也是求穩不求出挑。
鳳凌霄道:“多謝堂兄了。”
“無妨,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叫做凌傲的少年沒有一絲傲氣,反而溫潤如玉,鳳家的人給人的感覺都是如此,可是實際上若是惹了他們只怕是不死也要脫一層皮。他們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