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撿了一個爛攤子，有什么高興的？鳳家根基深厚，可是卻難免尾大不掉，在外逍遙慣了，只怕是還會生了異心。現在我總算是明白為何涅槃了，不過是給家一個鏟除異己，清理門戶的機會。”鳳九歌挑眉道。

“可是當鳳主也有好處啊！比方說我給你的《九天玄鳥錄》啊！”鬼書子吹胡子瞪眼的道。

“是么？可是若不是練了它我又怎么會自束筋脈？”鳳九歌怒道。

鬼書子后退了幾步道：“若是你沒有動情怎么會觸發情劫？再說，若不是觸發了情劫，你怎么能這么快練出第二重？”

“即使沒有情劫我一樣可以做到。”鳳九歌堅定的道。

鬼書子不屑的道：“你可不要說大話！我問你，何為道？何為武？何為強？而你心中，何為重？何為輕？丫頭！你的修為在同齡人眼里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可是根本稱不上一流。這世上比你強大的人有很多，你沒見到不等于沒有。而且他們不會像我和你父親一樣對你手下留情。”

鳳九歌看著他，沒有說話，而此時一個聲音插入到：“你看到的世界太小了，因為你的基礎好，就覺得這天下無人能敵，卻不知道這天下有多少人不屑與你一斗！像你這樣故步自封，不要說帶領鳳家，就是統領一個楚巫山莊也是勉勉強強了。”

鳳九歌回頭一看，竟是浮云子，她有些驚奇這個嚴肅的老頭子竟會與她說這么多話。她以為他是不屑于理會自己的。

夜已經深了，鳳九歌靠在門框上，回想著今日浮云子與鬼書子的話，其實翻過來翻過去，無非是說她見識淺薄，不知天高地厚了，就差指著她的鼻尖說她是井底之蛙了。她有些喪氣。

“歌兒還不睡是在等什么人嗎？”鳳忘笙忽然出現道。

鳳九歌一愣，道：“我能等誰啊？不過是有些心事罷了！”

“歌兒有心事自然該告訴為父了！走吧！為父帶你去一個地方！”說罷，不由分說的卡起她就走，躍過了屋頂、湖泊、船塢……直到到了春杏樓，鳳九歌看了上面明晃晃的三個大字臉都綠了，有帶著女兒來這里的人嗎？？？

一進門就有不少女子湊了過來，不過鳳九歌已經習慣了，當初鳳忘笙為了向她證明沒有權勢的女子想要靠自己根本成不了事，曾經把她扮成男子在青樓里住過很長一段時間。濃重的脂粉氣讓她不由得蹙眉。她今日留在鳳家，大概是因為她是鳳主，而鳳主多為男性，而她偏偏是女子，故而她的衣著偏向于中性化，倒是應了那句不男不女。也是因此不少姑娘都只往她身上撲，鳳九歌惱怒的瞪了鳳忘笙一眼，鳳忘笙大笑，而后才帶著她進了包廂。一進去鳳九歌就抖了抖自己的衣袖。

“歌兒有話要說？”鳳忘笙看著她一邊彈自己的衣服一邊怒視自己，好脾氣的笑道。

“不是你有話要說嗎？”鳳九歌賭著氣道。

“是嗎？”鳳忘笙把她拉進自己的懷里，笑道：“那你知道我要說什么嗎？”

“我怎么知道？”鳳九歌從他懷里跳出來，有些惱火的道。

“那我告訴你就是了。”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塊疊好的明黃色綢子，上面的飛龍在天繡紋明晃晃的刺眼。“這就是我要給你的，而且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但是我想你是能夠猜測到一二的。”鳳忘笙道。

鳳九歌接過那綢子，如她所想，這就是那封密旨。密旨上的內容讓她看了一陣陣的眩暈，而鳳忘笙猶嫌不夠，徑自道：“當日我與他做了一筆交易，那時我受傷未愈，不便出手，凌霄身在北周，鞭長莫及，而云教出手卻又有百般禁忌，因而我允了他。他答應為我做三件事，第一件就是得到血蓮，第二件就是以蘇穆皇子的身份進入大楚朝堂，至于他要做到哪一步，得得到我的認可，沒有我的認可他不能接近你一步。”

“那第三件事呢？”鳳九歌道。

“第三件事我還沒有想好。也許是讓他滅了蘇家也不一定呢？我身上有給你母親的承諾，他可沒有！”鳳忘笙道。

“你就那么恨蘇家嗎？”鳳九歌問。

“恨？是恨嗎？我也不知道。只不過我就是不想再看見他們了。怎么，寶貝女兒不愿意？”鳳忘笙笑道。

“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呢？最是無情帝王家，他蘇哲把我當做一枚棋子，而你，我的父親大人，又何嘗不是呢？”鳳九歌苦笑道，“身在局中，又如何出的去？父親只怕也是當局者迷！”

“我的寶貝女兒，何必說的那么絕情呢？我怎么會害你呢？我只是不想有一個無用的人站在你身邊。”鳳忘笙道。

“是嗎？難道這不是你一開始就打算好的嗎？蘇慕羽的身世，一開始就是你設的迷局，只是，帝王猜忌心重，只怕是要把真龍換虛鳳了吧？”鳳九歌眼神尖銳的道。

“還真是什么也逃脫不了你的眼啊！過真不愧是我的女兒，蘇哲夫妻倆個蠢貨，這么多年都沒有想過我當初根本就沒有把孩子帶出來！那你再猜猜看，鳳七夕到底是誰呢？”鳳忘笙抱著臂好整以暇的道。

“這個恐怕除了父親大人您，沒有人知道了吧？不過你既然會覺得他能夠留在我身邊，至少他不姓蘇。”鳳九歌道。

“沒錯！他身上根本就沒有蘇氏的血統！我的兒，你這么聰明，我怎么忍心你受苦呢？”鳳忘笙拍著她的肩膀道。

鳳九歌握著那道密旨，道：“拿你打算怎么做？”

“那就要看你怎么選了。”鳳忘笙聳肩道，“你若是愿意嫁給他，便只管去，若是不想，沒人能強迫得了你。只不過我鄭重的告訴你，你是我的女兒，任何時候都不能向別人低頭。”

“你放心，雖然我沒有你的聰明才智，但是你那副傲骨我還是有的，這世上只能是別人求我，而我不會去求別人。與我而言，我要的男人不是什么名聲在外的君子，而是承擔得起我的情意，當日他連解釋都不曾，既然說不悔，我又怎么能壞了他的君子重諾的名聲？”鳳九歌道。

“是我不讓他說的，你可怪我？”鳳忘笙道。

“怪你？有用嗎？”鳳九歌揚眉道。

“這天底下恐怕就沒有什么人能與你比肩了。”鳳忘笙忽然嘆道，“這世上我只碰見了兩個對手，卻偏偏都是女子，一個是我的妻，一個就是你。”

“若是我是個男子，興許真的能與父親爭奪天下，可是我是個女子，即使為了你我認了鳳主的名頭，可是我并不想多事，由此看來要讓父親失望了。”鳳九歌道。

“你知道你與你母親的差別在何處嗎？就在于她不覺得女兒身拖累了她，而你卻以女兒身為借口不想動手。歌兒，你我就下一盤棋如何？今時今日之局勢，一如當年，就算你代你的母親與我下完它，如何？”鳳忘笙道。

鳳九歌忽然笑了，天下大事，在他眼里不過是一個棋局，是個玩物。他與那些無情冷血的帝王有何區別呢？只不過是一個坐在金殿上掌握乾坤，一個坐在幕后操縱天下——他就是那沒有帝王之冕的皇！而她，要與他斗，真是——不自量力！

她苦笑道：“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一步步都已經安排好，她只能遵循他的安排，除此之外，她還能做什么呢？

“歌兒，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過不去的，只要你敢想，我就敢把天下交給你！”鳳忘笙道。

鳳九歌道：“那九歌就謹遵父命了，我會努力不讓父親失望的。”如果你希望的就是我變成你那樣的人，游戲人生，玩弄權柄，也不是不可以，其實那樣的鐵石心腸也好，至少不會再受傷害。

她深深地欠了欠身子，道：“天下雖大，能人雖多，可是能敵父親者屈指可數。九歌有幸與父親對弈，實乃幸事！”她起身時看到鳳忘笙端著酒杯的左手手腕上一道淺痕，似乎想到了什么，卻還是什么都沒說，然后就要向外走去，她剛踏出一步，就聽鳳忘笙開口道：“歌兒，你是不是真的很恨我？”

“父親在說什么？九歌是父親的親生骨肉，德蒙父親庇佑，又怎么會——恨父親呢？”鳳九歌垂眸道。

“是嗎？可是我為什么覺得你叫我父親時心會痛呢？”鳳忘笙皺眉道。

“大概是因為我與母親長得太像了吧？”鳳九歌道。

“是嗎？”鳳忘笙疑惑的道，他有些不信，可是讓他說出理由，他又找不到。

“是的，父親，你只是，太過思念故人了。”鳳九歌低聲道。

“思念……故人……我還有多少個故人呢？”鳳忘笙仰天道。

鳳九歌看著他一臉迷惘，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從一出生就站在權力巔峰，他是天之驕子，是鳳家的驕傲，也因此他可以目中無人，縱橫天下，可是回身一看，卻還是孤身一人。蘇煙雨生在皇宮之內，見慣了血腥與骯臟，也因此能夠懂他吧？所以他可以為了她放手天下。她想到那個傳說中的美麗女子，道：“若是父親愿意，我愿意在去姑蘇之前陪同父親去看望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