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何青青進來時,屋子里是鴉雀無聲,鳳九歌就坐在那里撥弄手串上的珠子,底下的丫頭們各司其職,她進來連頭也不帶抬得。她穿了一身件月白鮫紗馬面裙,上面是鑲白蜀錦小襖,一頭青絲挽成斜云髻,發髻上是幾支白玉簪子,發間錯落的點綴了幾顆珍珠。
珠兒看到她這幅打扮直撇嘴:白府虧待了你嗎?穿著一身白是守孝嗎?真是喪氣!
何青青行了禮道:“青青今日前來,是有事想求公主殿下的。”
“如今我們公主已經是皇子妃了,你該稱呼皇子妃才是!”靈兒糾正道。
何青青看了一眼鳳九歌,見她沒有反應,料定她是默許了的,便從善如流的改了口道:“皇子妃,民女想求您幫助民女前去尋找白相國。”
“白莫林已經不是相國了,再說,你要尋他自己去便是了,何必來尋我們?”珠兒道。
“珠兒!不得無禮!”鳳九歌道,然后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子,道:“青青姑娘既然來尋我,自是有她的難處。請說!”
“公主是知道的,小女子的一顆心都記掛在木易公子身上,我想去尋他,可是又不知道去哪里尋,我想公主是他的親姐姐,應當知曉他在何處的,所以我……”何青青欲說還止的道。
鳳九歌笑道:“學子游歷向來是隨心而行,行蹤不定,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的。姑娘若是有心留在白府等待就好,若是……姑娘可自行離去。”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何青青臉紅著道。
“若是無事,姑娘就請回去吧!這姑蘇的夏天,說下雨就下雨,也只有在白府,我才能對姑娘放心些。”鳳九歌起身道。
“好。”何青青無奈的道,卻還是強打了精神笑著說:“青青曾學過幾日藥理,知曉這些補品如何在夏日調制既能補人又不害火,還請公主嘗嘗。”說罷,門外的一個小丫頭提了一個食盒進來。珠兒和靈兒看了臉色不好起來——這個時候,吃的是能隨便送的嗎?
鳳九歌卻坦然自若的道:“是嗎?我瞧瞧,若是好,便讓他們去請教你。”然后打開了食盒,里面是一盞魚翅甜湯,一碗燕窩粥。鳳九歌打開后只覺得一股子腥氣迎面而來,肚子里便翻江倒海般翻滾起來,然后扭頭便吐了起來。
珠兒立刻跳了起來道:“何青青!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靈兒扶住了鳳九歌,為她拍著后背,著急的道:“珠兒!現在問這個做什么?先把人關起來!快去把大夫叫來!快去啊!你們怎么還站著不動?都是死人嗎?”
“不必了!”一個黑衣男子突然出現,一手握住鳳九歌的手,一面道,把靈兒和珠兒嚇了一跳,就要拔劍刺他。鳳九歌艱難的道:“住手!他是木葉……既然他說沒事……那就是沒事!”靈兒和珠兒才放下劍,轉而又把目光瞪向始作俑者。
鳳九歌直到吐的肚子里什么都沒有了才無力的靠著靈兒站起來,靈兒道:“公主,我們先出去吧,把這里交給他們打掃!”
鳳九歌點了點頭,靈兒扶著她出來,木葉把已經嚇傻的何青青打昏丟給了珠兒就跟著出來了,鳳九歌漱了口,歪在椅子上,看上去極沒有精神,整個人都蔫蔫的。她道:“木葉!我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葉臉上現出可疑的紅暈道:“那個……我不好說……要不還是找個大夫來吧?”
“不必!你直接說就好!”鳳九歌道,旁邊的靈兒急得恨不得上去掐住木葉的脖子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葉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額……就是……圣主你……那個……有身孕了!”
“你說什么?”靈兒驚喜的道。
木葉被靈兒突出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說……那個……圣主有孕了!”
“公主!你聽了嗎?你懷孕!太好了!”靈兒道。
而鳳九歌像沒有聽到一般,靜靜的坐在那里,這樣的反應把靈兒嚇了一跳,她心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不會公主根本就不想為圣君生孩子吧?
鳳九歌不說話,木葉尷尬的不說話,靈兒不知道該說什么,珠兒把里面處置好進來道:“這都是怎么了?一個個都變成了沒嘴的葫蘆了?怎的一個個都不說話?”
鳳九歌道:“你們都下去吧!今天晚上我在自己房里用膳,你們都不要來打攪!”然后自顧自的起身離開了。
珠兒想跟上去,看到靈兒的臉色最終還是妥協了,待到鳳九歌的人影走的看不見了,她才問到:“這到底是怎么了??”
“公主聽說自己有了身孕就這幅模樣了,你問我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靈兒道。
“暗夜,你有話就說,在這里轉來轉去的晃得我頭疼!”鳳七夕扔下手中的案牘道。
暗夜湊到他跟前說:“我得告訴你一件大事,可是又怕得罪人。”
“你還怕得罪人?你在我大婚那天就替我把新娘子身邊的丫頭都得罪了吧?她們到現在還對我沒好臉色呢!”鳳七夕笑道。
“額(⊙o⊙)…這個……那個……我跟你說,我今天要說的事真的很重要!這是我剛剛聽到的!”暗夜拍著胸脯道。
“那好啊!你說說看,不過如果是蘇幕陽和蘇暮雪的事就算了吧。”鳳七夕拿起另一本奏折道。
“我剛才從后院過來,聽到圣主身邊的丫頭說圣主有身孕了,要底下的人伺候得再……你去哪里啊?我還沒……”暗夜看著像風一樣出去男子道,“好歹聽我說完啊!我還沒說圣主好像并不高興呢!你不先分析分析錯在哪里了,去了還不是吃閉門羹!哎!”
“歌兒!歌兒!”鳳七夕在門口拍著門板,卻聽不到鳳九歌回答他,她不回答他,他便愈發肯定她是在里面的。
“圣君請回!”木葉道。
“又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鳳七夕惱火的道,沒有什么比發現自己的妻子身邊時時刻刻守護著另一個男人更讓他惱火的了。
“我是公主的影子,公主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公主說什么,我就做什么。現在,公主說不許任何人打攪,那么也包括你。”木葉面無表情的道。
“你是她的影子?我怎么不知道?”鳳七夕怒道。
“我是公主的影子,你不需要知道。”木葉回答。
“是誰派你來的?”鳳七夕咬牙道。
“這個你也不需要知道。”木葉誠實的回答。
“我問你你是怎么來的?在她身邊多久了!”鳳七夕幾乎就要暴走了。
木葉繼續毫無表情的道:“很久了。一直在。”
……
鳳七夕一頭黑線,他想進去,想進去!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吧!他忽然出手,木葉一愣,翻身躲了過去,然后道:“如果你再動手,就不怪我不客氣了!”
鳳七夕怒道:“你要是再攔著我,我就只能對你不客氣了!”然后真的毫不客氣的出手,木葉自然不依,兩個人就在鳳九歌的門口打了起來。
而房內的鳳九歌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發呆。武林大會就要開始,白莫林在其中插了一手,鳳七夕也在里面插了一手,鳳忘笙自然也不會錯過,而北周那邊,鳳雙亭已經傳來消息說鳳挽月打算與她合作。一切都發展的很快,只要接下來,大楚的皇位順利的按照她的意愿順利易主,她就能夠對抗鳳忘笙,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這個孩子來了。這個孩子無疑將成為她的軟肋,除非她不要他,她不愛他。可是她怎么可能不愛他呢?在這個步步殺機的世上,能有一個血脈相連的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那接下來該怎么做?該怎么做?她絕不能像鳳挽月一樣把命運交給別人!不光是她的命運,她的孩子的命運,也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還有不到十個月的時間,她能做什么?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起身開門想要叫人卻看到了鳳七夕和木葉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根本就毫無招式可言,根本就是兩個小孩子在互相撕扯。鳳七夕最先注意到鳳九歌出來,他一手扯著木葉的腰帶,一手掐著木葉的脖子道:“歌兒!你中終于出來了!”
木葉一手掐著鳳七夕的脖子,一手攥著鳳七夕的一只手腕,艱難的道:“公主!”
鳳九歌睨了他二人一眼,徑自出去了。
鳳七夕放開木葉并惱火的道:“都怪你!”
“這是你的錯,跟我沒關系,我說了讓你回去,你不聽,現在她生氣了跟我有什么關系?”木葉木木的回答。
“你還說?要不是你攔我我會和你打起來嗎?”鳳七夕叫道。
“我說了公主不讓人進去!”木葉吼道。
“乒乓……噼里啪啦……哐……”戰斗繼續……
后趕來的暗夜蹲在墻頭默默的道:其實我覺得你們兩個都強不到哪里去吧?一個是死腦筋,一個是腦子不轉彎,不讓你進,那你不會摸進去嗎?還有那個影子,你主子都走了,你還跟他打個什么勁兒啊?說好的她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呢?
“喂!暗夜你個混蛋!又蹲在我家公主的墻頭想做什么呢?”珠兒叫道,暗夜身子一個不穩,倒栽蔥似得掉了下去,在落地前,他心中悲憤的道:姑奶奶,今天我沒招你啊!為什么害我?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