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跪坐在鳳昭的遺體身邊,她深情的凝望著這個在她最落魄的時候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他給了她希望,給了她溫暖,給了她……他就是她的全部,現在他死了,留下她一個人。她該怎么辦?
“昭義……”除了這兩個字,她什么也說不出來。
“你死都不肯閉上眼,是放心不下我嗎?擔心我又任性不肯吃藥?還是害怕我把自己關在佛堂?嗯?你向來只有親自管著我才放心的,那我就去找你,讓你天天看著我,好不好?”蘇茗香摸著鳳昭的臉溫柔的問,像一個滿腹心事的少女對著不解風情的情郎訴說。
鳳凌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可是當他出手時,已經晚了,蘇茗香已經倒在了鳳昭的胸口上,腹上插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上,刻了兩個字,昭茗。
當日她來到他身邊像是受驚過度的白兔,一有風吹草動就坐立不安,他特意為她打造了這把昭茗,給她防身,讓它替他守護她。可是今日,昭茗替他帶走了她。
鳳凌云覺得他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父親,母親,一日之間,全都沒有了。
“公子,節哀順變!”一名親衛道。
鳳凌云跳起來揪住他要的衣領道:“節哀順變?你讓我節哀順變!我爹娘都沒了!一下子都沒了!”他額頭上的青筋都跳了出來,顯得格外猙獰。
“屬下認為家主的死另有蹊蹺,公子若是真有心,當找出真兇,報此血仇!”那人答道。
鳳凌云努力的使自己平復下來,他放開那人道:“吳明,你繼續說!”
“這里并沒有打斗的痕跡,獨孤敬寧身上是一擊斃命的傷口,而家主身上,也是,可是獨孤敬寧是殺不了家主的,因為那時他已經死了。”吳明道。
鳳凌云紅著眼道:“沒錯!”他轉過身去,像惡鬼修羅一般看著鳳挽月道:“鳳挽月,當時到底是怎么回事?父親怎么會死?”
鳳挽月白著臉,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樣尖聲叫道:“我不知道!別問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鳳凌云看向吳明,希望他能夠給出建議,吳明不虧是跟隨鳳昭多年的老人,道:“看來太后娘娘是受驚過度了,這里出入的左右不過是那幾個人,先看管起來,等太后娘娘清醒了再問也不遲,如今最重要的事還是迎接大楚軍隊,安葬家主與夫人。”
“家主生死未明,父親的喪事如何處理才好?是送回沉云港還是就在此地?”鳳凌云道。
“屬下以為可以先藏于冰室,然后派人稟告少主與族長,再做定奪。”吳明道。
“那,這件事就交給吳叔叔了。”鳳凌云起身道,“待我親自接待大楚軍士便掛印而歸,然后為父母守孝。吩咐鳳家子弟,不可妄為。”
“是!家主!”吳明下跪,鄭重的答應道。
“起火的地方是何處?”沈江離問。
一個士兵望了望,回答道:“那是南王宇文衡的府邸和北王宇文浩的府邸。”
“去救火!”沈江離道。
“是!”那士兵帶了幾十人出去,便又有一人進來道:“沈將軍,國子監祭酒鳳凌云來了。”
“終于來了!”沈江離笑道,“請進來!”又轉頭對賀鳴將軍道:“賀將軍有所不知,這鳳凌云便是左丞的嫡長子,端的是人品貴重,氣度不凡,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今日獨孤氏謀反,北王宇文浩誅賊不成,是他力纜狂瀾。南王宇文衡是真骨頭,卻折了性命,否則,還真是難纏!”
“那不知鳳公子前來所為何事?”賀鳴將軍道。
“將軍覺得本將軍這座將軍府如何?”沈江離顧左右而言他。
“本公子前來,不是以大周國子監祭酒身份,也不是以國舅身份。”鳳凌云此時卻已經走進來了。
“哦?那鳳公子以何身份?”賀鳴問到。
“以布衣鳳家的身份,懇請將軍體恤黎民艱苦,接納宇文氏皇族歸順。”鳳凌云道。
“你是說宇文氏愿意歸順?可是本將軍聽說,宇文衡,宇文浩都死了,只剩下的那個端王宇文明旭已經跑了。你難道可以代替宇文皇族歸順?還是宇文明朗那個沒斷奶的孩子可以?”賀鳴道。
“賀鳴將軍消息還是很靈通的,不過,你怎么知道宇文明旭不會回來呢?況且,太后娘娘還健在。”鳳凌云笑道。
“賀將軍,鳳公子從不說無根無據的話,看來公子是勢在必得。那我們不如商議一下,何時舉行交接儀式?”沈江離笑道。
“鳳某已經安排妥當,三日后午時,請賀將軍大駕光臨。沈將軍,你也務必到場。”鳳凌云道。
“是!鳳公子有命,江離不敢不從。”沈江離道。
鳳凌云起身朝外走,到了門口會回頭對沈江離道:“我聽說,北王王妃與南王王妃都放火燒了自家府邸?”
“聽說是呢,江離已經派人去查看了。”沈江離道。
“江離公子如今終于是自由身了。”鳳凌云似笑非笑的道。
“那要多謝公子相助。”沈江離也神秘兮兮的笑著回答。他要的,他已經得到了,他清楚的知道,他終于可以自由了,不用再與這些兩面三刀的人虛與委蛇,可是感覺少了什么呢?也不知道皇宮里到底怎么樣了,但是看鳳凌云的樣子,應該沒有什么變故吧?
二十多年了,這片土地還是歸大楚所有了,宇文氏將永遠以叛賊身份定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這天下,終于要太平了嗎?沈江離抬眼望了望西天,那里夕陽如血,染紅了半個天際。
經歷了二十多年,終于是塵埃落定了?
三日后,宇文氏歸順儀式如期舉行。賀鳴將軍代表大楚皇帝接受北周獻上國璽。
太后鳳挽月捧著國璽,端王宇文明旭舉著寶劍赤露——這是開國皇帝的劍,被譽為大周的神兵,它代表著大周的將交出兵權,再不反抗。
賀鳴接過國璽,又伸手去接寶劍,被鳳挽月伸出的手攔住了,她笑道:“賀鳴將軍,本宮有一事不明,還請將軍賜教!”
“請講!”賀鳴將軍擺手道。
“不知我大周的沈將軍去了哪里?”鳳挽月道。
“這個——”賀鳴將軍也不知道,他看向旁邊的人,那人猶豫了下道:“沈將軍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那他有沒有留下書信什么的?”鳳挽月激動的道。
賀鳴將軍搖了搖頭。
鳳挽月臉上流露出一瞬間的失望,然后很快就被掩蓋下去,她道:“看來,沈將軍是要脫離世塵了。”
交接儀式繼續,到了最后,請出大楚皇帝圣旨。
賀鳴將軍鄭重的打開圣旨道:“請偽帝與鳳后接旨!”
“罪婦接旨!”鳳挽月跪下道。
抱著宇文明朗的萍兒與端王宇文明旭等人跟著跪下,昔日輝煌無比的北周皇宮,如今灰暗無比,高高在上的宇文氏族也跌落進了塵埃。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宇文氏叛逆,逆天而行,致使我大楚疆土分崩離析,今日朕上承天意,下順民,意,討伐叛賊,終成大業,始不負先帝囑托,萬民厚望。
朕本欲嚴懲之,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故不忍苛待。賜宇文氏明朗為望北侯,鳳后為景瑞夫人,宇文明旭為逐北侯,其他皇室宗親難為伯爵,女為縣主,賜居安南山。
欽此。”
“罪婦接旨!”鳳挽月道,她伸出雙手接過那道決定了她下半生命運的圣旨,臉上不悲不喜,像是大徹大悟了的僧佛。
“鳳家凌云公子呢?陛下有一道旨意給他!”賀鳴將軍問。
鳳挽月起身道:“鳳家鳳凌云公子家中新喪,不能前來。”
“哦?這是怎么回事?”賀鳴將軍道,“那日鳳公子沒有提起啊!”
“家父在平息獨孤氏叛亂中不幸玉碎,家母與家父伉儷情深,相隨而去。此乃家事,故不提及。”鳳挽月道。
“因國事而喪,怎么卻說是家事?”賀鳴將軍不解的道。
“因為他已經辭官了,今日就將扶棺南下。”鳳挽月笑道,眼角眉梢俱是蒼涼。
昨天這個時候,鳳凌云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地問她:“為什么?你為什么下手?他是你的父親!”
“他只是父主為我找的臨時的父親,只是為了監督、利用我,我為什么下不了手?”鳳挽月道。
“他是你的親生父親!”鳳凌云掐住她的脖子道,“如果不是明天還需要你,我恨不得現在殺了你!”
“你不是找到了宇文明旭嗎?”鳳挽月艱難的道。
“宇文明旭?他算什么!”鳳凌云笑道,“他不過是一個跳梁小丑!鳳挽月,你的確不是我唯一的選擇,可是,你是父親的選擇。你知不知道,他用什么交換了你??”
“交換我?”鳳挽月挑釁的道,“他想要我做什么?”
“你還是不信?”鳳凌云道,“那你知不知道,楚巫山莊的鳳棲居里掛著母親的畫像!就算你不知道,那你見到母親就不詫異嗎?”
“天下長得像的人多的是,這又能說明什么?”鳳挽月道,“說起來,你與蘇茗香一點也不像,而且,你的年齡比她嫁給鳳昭大,你真的是她的兒子?”
“呵——”鳳凌云放開她,嫌棄的道:“家主可以偷龍換鳳,父親就不可以偷梁換棟嗎?你的這樣的人,怎么會是父親的女兒呢?”
他逼近鳳挽月道:“我不是你的哥哥,而是你的弟弟!我比鳳凌霄,大一個月!”
“所以他們說鳳家凌云公子先天不足,身體嬌弱,后來習武才好起來?”鳳挽月道,“可是,那又怎么樣?那也阻止不了我,為了活下去,我必須那么做。”
“為什么?”鳳凌云猙獰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