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這便是良知之學，知行合一！”

見到此狀，白素針初時微微一怔，隨即略微有些慍怒地嗤笑道：“呵呵呵，真是好笑，這便是陽明大師的新理論嗎，立場不堅定的墻頭草學說，簡直就是歪理邪說——虎兒，這是你瞎編的吧，聽娘親的話，做人一定要正直，一定要有原則，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千萬不要因小失大，誤了自己一生！”

“哈哈哈......”

見到虎兒忽然捧腹大笑起來，白素針秀眉一皺，怒斥道：“混小子，你笑什么，娘親在與你說圣人之道，這有什么好笑的？！”

虎兒止住了大笑，看了一眼怒目而視的白素針，隨后饒有興趣地問道：“嘿嘿，圣人之道嗎，我怎么覺得像死板的囚籠之道，既誤己又誤人——既然您說做人不能因小失大，那么虎兒來問您，您之前所說的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的那‘關’，究竟是指什么？！”

“當然是指......”

瞧見白素針欲言又止，似乎發現了有什么矛盾，虎兒趕緊趁熱打鐵。

“娘親，究竟是指您的原則那一關呢，還是指您的良心那一關呢——真是奇了怪了，所謂的圣人之道衍生的原則與人與生俱來的良心不就是一回事嗎，又怎會自相矛盾呢，嘿嘿嘿......”

見到虎兒肆無忌憚地輕蔑嗤笑起來，白素針的心逐漸開始動搖了，俯下了頭去。

是，是啊，虎兒說得沒錯，的確是矛盾的，我明明知道那樣的原則會帶來嚴重的后果，會害了霧之城的百姓，可是，我還是愿意堅守這樣的原則。那么，我這樣做，究竟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人？！難道真如虎兒所說，以往的圣人之道，真的只能度己，不能度人......

“娘親，若是讓我重新抉擇的話，我還是會選那一條路，因為我很珍惜自己的性命，很珍惜這條能夠實踐良知的性命，同時，我不想失節，但我也不想被餓死，若是不能夠流芳百世的話，‘遺臭萬年’也無所謂，嘿嘿嘿！以往的圣人之道只能度己，不能度人，乃是舊道，當廢棄之道，做人應當往前看，往上看，看到天空之道，光明之道——那便是新道，能夠在黑夜里迎接黎明，真正普度眾生的新圣人之道，良知之學！”

聽到此話，白素針動搖的心徹徹底底傾向了一個新的方向，頓時令她的思想豁然開朗，于是趕緊抬起頭來，卻發現了虎兒不在原地，旋即趕緊轉眸看向聲源處，不由得嬌軀大顫——因為，那高談闊論的虎兒居然不知何時爬到了那不遠處的八仙桌上，挺直了腰板，振臂指向頭頂，天窗上瀉下的陽光將其罩在其中，仿若剛才旗開得勝的一流演說家一般，令人熱血沸騰，同時，也令人有些忍俊不禁。

因為，在金燦燦的光輝籠罩之下，虎兒那嚴肅的俏臉還沾著許多茶葉渣滓，而且最要命的是，那家伙方才宣講之時似乎有些熱情過度，竟然生生流淌出鼻血來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你這孩子，真是太有趣了......”

見到白素針笑得是前俯后仰，虎兒頓時也發現了不妥，于是抬起大拇指拭去了掛在唇突的鼻血，而后向著她大吼道：

“娘親，您在笑什么，現在您真的懂了嗎，何謂良知之學，知行合一？！”

隨后，白素針逐漸恢復了正常，緩緩站起了身來，向著虎兒清婉一笑。

“呵呵，大概有些懂了，所謂的知行合一便是指理論實踐要相結合為一體，也只有在善心和良知的指引下結合，才有可能達成目的，求得天地正道，也即所謂的良知之道。在我的心中，這良知之道應是指人若能一心向善，心系天下，便能掙脫束縛，解放自我，即使是身在地獄，也會是在天堂；反之，人若是一心向惡，心系私利，便會執迷不悟，身陷囚籠而無法自知自拔，若是如此的話，即使是身在天堂，也猶如被囚在地獄之中——是這樣的嗎，虎兒？”

“嘻嘻，差不多了，娘親，您不要覺得自己說得不夠好，因為老頭這理論本身尚未完善，還需要我們娘倆兒再接再厲呢，嘿嘿嘿——真不愧是虎兒的娘親，分析道理一語中的，怪不得殺起生來也能夠一針要命，嘖嘖嘖.....”

聽到此話，白素針臉色驟然一變，變得有些決然，不僅她如此，就連說話的虎兒也是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隨即母子兩人同時輕聲呢喃道：

“一針要命！”

這娘倆兒確實是極有默契，否則的話，兩人的感情也就不會鐵桿了，不過，此時兩人的想法卻不是完全一樣。

白素針說這一句話是因為想起了自己曾失手一針刺死了沙之城“老三巨頭”之一的歐陽旭德，想起前事種種，與在獄中時陽明老頭所說的前因后果并無二異，再加上方才虎兒對她的“洗腦”刺激，于是，在她的心中那本已沉寂的灰燼逐漸燃燒了起來，滾燙了久違的熱血，在洗滌著她的心靈，喚醒她的智慧......

她是誰，她可不是一般的凡俗女子，而是曾經單憑自己一人之力便平定了天烈王朝西北三省妖族叛亂的傳奇女子，百草醫仙！

若是有人將你往死里整，往火里推，你會心甘情愿地坐以待斃嗎——你不會，那么，女強人百草醫仙呢......

而虎兒之所以說這一句話，則是因為想起了之前在永巷內堂的牢房內眾多慘死的妖族，以及聽陽明老頭說的關于他娘親體內沉睡著的惡魔之事。以前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娘親還有這等隱晦的一面，但是五年來他從未見到過娘親“惡魔”的一面，于是他就在想，難道他自己與那“惡魔”有什么聯系不成？若真有什么聯系，譬如說自己竟然是一個“惡魔之子”的話，他的一身天賦倒也說得過去，他與她娘親的天才也能說得過去，但是，自己成為了一個“惡魔之子”的話，他一定會萬分沮喪的，比如說，萬一那“惡魔”是一個自己最討厭害怕的妖族大能的話......

另外，還有一點，虎兒也是疑惑萬分，他娘親五年前究竟遭遇到了什么，回來之后性情改變了，同時，那“新三巨頭”也是在五年前便開始謀劃“革命”，若是說兩者沒有什么共同聯系的話，打死他他都不會相信，那么，若是有共同聯系的話，會不會也和那沉寂在他娘親體內的“惡魔”有關呢？！

我一定會查出真相的！

想罷，兩人同時挺起了腰板，隨即不約而同看向了對方。

“今天即刻開業吧！”

隨著這道極度默契的異口同聲驟然響徹在整個內堂大廳，虎兒母子也是相視一笑。

而這一笑，也即意味著這兩個聰慧絕倫的醫道天才今兒算是走在了同一條戰線上了，似乎已經潛移默化地達成了共識。

那么，這沙之城兩日之后的大對決說不定會極其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