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們畢竟不是妖族，目空一切，妄自尊大，窮兵黷武只會把我們一族引向末途，引向滅亡，咳咳咳......”

聽到此處，歐陽巔似有所感觸，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氣息逐漸衰弱的清秀男童，似乎感覺到自己離他很遙遠，雖然近在咫尺，卻是感覺遠在天邊——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與虎兒的境界，差得太遠了，對自己來說，此時的虎兒便有如天上圣潔的清月一般，而自己，就如池塘里的仰望清月的青蛙。

隨后，虎兒在石碑前緩緩地跪了下來，挺直了腰板，擺出了一個莊重的“正坐”禮儀，淡淡地掃視了一眼周圍神色各異，但大部分皆是有些眼眸泛紅的眾人，而后將清澈如水的目光停留在歐陽巔的眉宇之間，微微頷首之后，平聲說道：

“巔少爺，謝謝你的傾聽，我就要走了，若是有緣的話，來世再見吧——我相信你，在不久的將來，你定能夠成為一個出色的領袖，但是我希望你能記住，要多聽聽自己的本心，我們沙浪一族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是拋棄根本，還是拾起自我，是像宗主一般統一強盛，還是一如既往的分裂弱小——否則的話，你永遠只能是沙之城的鎧甲，而不會是沙浪族的脊梁！諸位，我沙浪族已在漠北立族悠悠九千載，比中原赤火族的歷史要悠久得多，當初之所以立下族名為“沙浪”，乃是為了記住自己的根，是為了銘記偉大祖神赤帝對我們一族的教誨和期望，白漠之沙，乘風破浪，萬里逍遙，眾生仰望......”

聽到此處，在場的大部分人雙肩盡皆一震，身體不住地顫抖起來，看向虎兒的目光充斥著一種異樣感動的情懷，是如此的閃亮，是如此的滾燙。

隨后，已是淚光泛濫的虎兒微微抬起雙眸，淡然地看向天空上冉冉升起的紅日，嘴角輕輕地彎起了一弧自由的微笑，輕聲說道：

“大廈將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人格將崩，無敵之下焉存圓滿。所以，國，恒以弱滅，人，獨以強亡——偉大的祖神啊，我們一直都謹記您的教誨，總有一天我們能達成您的期望，成為白漠之沙，乘風破浪......仁慈的祖神啊，也請您不要將我接引回您的懷抱，讓我沉下冥府吧，我白虎愿身陷地獄，為千千萬萬的族人同胞，贖回罪孽，直到我族振興，漠北大一統的，那一天......”

此話一出，任人再是心若精鋼，也被坦蕩純潔，天真無邪的虎兒那“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浩然正氣，徹底感動了。

“這，這不是傳說中，赤帝留下的警世名言嗎——白，白虎，想不到你還記得，想不到年僅五歲的你不僅醫術了得，而且思想境界也如此之高，達到了如此高深的地步，竟然，竟然為了我們，為了我們下地獄，原來，你，已經超凡脫俗了，嗚嗚嗚......”

此時，那歐陽巔已是被感動得一塌糊涂，不停地揉著淚汪汪的眼眶，居然顫抖著單膝跪了下去，不僅他如此，就連周圍的人山人海也是忽然間沉默了下來，大部分人也是單膝跪下，為純潔的靈魂送終，抽泣聲此起彼伏，蕩漾起一片哀悼的氣息。

誠然，虎兒是因為本民族內部政治和商業的紛爭而被逼自殺的，但是，在他死之前說得那番話卻不是一般的人能夠想得出來，說得出來的，自然有了另一番重要的意義，那就是經歷了五年前特大戰亂的沙浪族所有人潛意識里都極其希望的民族振興，漠北統一。

一個年僅五歲的黃口小兒都能在死前有所覺悟，超凡入圣，站在民族大義，統一大義的高度來警醒世人，實屬罕見，實屬不易，那他們這些大人若是沒有一丁點覺悟，還有何臉面，還有何良知？！

不過，在這世上，有白就有黑，于是，總有人是反面，比如說那飛鷹長老，嗤然一笑之后，大大咧咧地走了上來，朝著眾人猖狂暴喝道：

“你們這幫蠢人，信什么赤帝，信什么大義，簡直是可笑之至，若要我說的話，我就是根，我就是祖神，何不如信我，哈哈哈......”

“師尊，您如此說，實為不妥——啊，您要做什么，‘白虎卿’正在‘圓寂’......”

“還白虎卿，給為師滾開，別擋道——啪！”

飛鷹長老一巴掌將跪著阻攔自己的歐陽巔甩翻之后，朝著已是氣若游絲，卻依舊莊嚴正坐的白虎快步走去，邊加速邊嗤笑道：

“嘿嘿嘿，你這臭屁孩，口才倒是了得，臨死都要給人洗腦，混了一個白虎卿的名銜，白虎卿，呸！”

所謂“卿”，是中原赤火族和漠北沙浪族對臨死之前大徹大悟之人的尊稱，和“圣人”不同，沒有摻雜什么政治因素，只是人們表達對精神崇高之人，思想徹悟之人的一種由衷尊敬，而“卿”和“圣人”的死亡也有所尊稱，分別稱作“圓寂”和“虹化”，這也是一脈相承的兩大民族，文化厚重如山，文明源遠流長的一種體現。

此時，虎兒的視野已經極其模糊，已經看不清楚來者的模樣了，不過，他的聽覺還能勉強維持，分辨出來者的身份之后，輕聲問道：

“飛鷹長老至此所為何事？！”

“當然是為了你們白家藏匿了多年的寶藏，不然你以為我們折騰了這么多年是為了什么，但是，估計你這小毛孩也不知道具體位置，你只需說出相關信息便成，沒時間了，快說，否則，老夫便讓你死無全尸！”

似乎聽出了飛鷹長老的焦急話語所透出來的弦外之音，以及周圍人群中的小部分貪婪急躁之聲，虎兒心中一動，頓時有了一個新的耍猴計劃。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們三大家族背地里還惦記著我們白家傳說中的寶藏，不過，那藏匿寶藏地下神殿入口的位置，我壓根兒就不知道，不過，既然如此，那我在離開之前，好好玩玩你這不知所謂的老東西吧，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