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鳥兒卻一直在枝頭鳴叫,嘰嘰喳喳聲一時明晰一時模糊,禹月娘坐著聽了會兒,忽然一個念頭浮上心頭:“那么小的一只鳥兒都是自由的,想在低處鳴唱就在低處,想到高處去,就可以飛到更高的地方了,它的目光除了能看到這個院子里的一切,還可以看到月城其它地方的風景。
而我呢?十幾年來,除了每日看著這座高墻內(nèi)的院子,我還能看到什么呢?”
禹月娘陷入了沉思。
是啊,陪伴著她的,除了一年中四季的更替能帶給院子一些變化外,這里的風景真是太單調(diào)了,沒有一個多余的人影,沒有人可以說話,什么都沒有,陪伴著寂寞日子的只有一個日漸衰老的爺爺和一個嗜酒如命經(jīng)常喝得醉醺醺的老馮叔。
再也沒有什么了。
“我要是那只鳥兒該有多好。”禹月娘忽然想道。
她要是一只鳥,至少可以經(jīng)常到大門外面去,去看看那個修理自行車的老頭子,看看月城中最繁華地方人來人往的熱鬧,再到醉鬼街去溜達溜達,順便到張三瘋酒吧去看看,看看阿魚寫在小黑板上的小廣告,看看阿魚練習書法的場面,如果阿魚允許的話,她可以幫他研磨、鋪紙,幫他吹干寫好的墨跡……
禹月娘的眼前幻化出這一幅場景:阿魚穿著長衫,分明就是個古代書生,飽讀詩書,滿腹經(jīng)綸,而她禹月娘則是陪伴在他身邊的一個丫鬟,精心料理著他的衣食住行,每日里替他打理穿戴,給他梳頭,晚上在燈火下替他剪燈花,給他陪讀,正像那古書里描寫的紅袖添香……
“嘰嘰嘰……”那只鳥兒又在頭頂上叫喚了。
這一回離得很近,就像貼在她耳邊一樣,嚇了禹月娘一跳,一個激靈,從幻想里驚醒過來,心噗通噗通地跳,臉燒到了脖子里。
“我剛才想什么了?”她伸出手掌拖住下巴,望著鳥兒幽幽地想:“我做一只鳥兒的真正愿望不為干別的,就是到阿魚身邊去,日夜陪伴著他?這樣的想法是好呢還是不好?”
沒有人告訴禹月娘這樣的想法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她從小媽媽沒在身邊,自然沒有人告訴她關(guān)于女孩兒的這些心事。
爺爺是男人,又那么老了,平時心事重重的,性子穩(wěn)重,自然也不會提及這些事情的。
但是禹月娘憑著女孩子家天生的感覺,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不能告訴給第二個人知道,知道了人家一定會笑話的,所以她嘆一口氣,覺定連爺爺和老馮叔都瞞起來,對誰也不說,這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她望著高處的鳥兒,她不打擾,這鳥兒就不懼怕,嘰嘰喳喳叫的同時小紅爪子還跳來跳去,震蕩得樹枝不停搖晃。
“不知道他阿魚現(xiàn)在怎么樣了?為什么不給我再寫一封信呢?”禹月娘慢慢地問自己,這句話問出來,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這幾天悶悶不樂朝思暮想的正是這個問題:是啊,阿魚會給她寫第二封信嗎?他愿意將他的遭遇和心事再告訴給只見過一面的這個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