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說太子宿醉未醒?”在遙國寬廣而金碧輝煌的高堂上,黃金龍椅之上坐著一位俊朗不凡、極難得的糅合了英氣與柔媚的中年男子,可惜的是此刻的他臉上怒氣橫生,破壞了美感。
“陛下,老臣無奈,實在沒辦法叫醒太子,還請陛下降罪!”下首一位銀發老者手持玉笏,一臉無奈地向著坐于龍椅之上的遙國皇帝,也就是那名俊朗的中年男子柳塵羲請罪。只可惜柳塵羲此刻心中不悅至極,但太子之錯他不可能遷怒于旁人,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平復心中怒火。
“陳相,朕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就算是抬也得把太子給我帶來。鳳國四公主已到,今兒個就是大喜的日子,我不希望出什么亂子,讓鳳國覺得我們怠慢了他們最寶貝的公主。”
“是,老臣領命。”聽到自己的皇帝并未遷怒與自己,遙國首相陳杰暗暗松了一口氣,領命之后快速離去,不敢再有所耽誤,畢竟鳳國這次的和親對象是在鳳國有著極高地位的四公主,陳杰深深明白怠慢這位公主有可能導致的后果。
看著下首噤若寒蟬的眾臣,柳塵羲暗暗嘆息一聲,不得不再次收斂自己的怒火,對著身旁黃金雕花鳳椅之上坐著的皇后仲安萍低聲道:“皇后,你不是跟太子說好了嗎?他怎么又在這關鍵時刻耍小孩子脾氣?待會他來了你可要好好說說他。”
“是臣妾的不是,還請皇上息怒。昨兒個臣妾高興,便邀太子與臣妾一同在后花園賞花飲酒,誰知太子不勝酒力,喝了沒幾杯便醉得不省人事。臣妾原本已吩咐太醫給太子送去了解救的湯藥,想是太子沒有喝下吧?臣妾待會便說說他,讓他謹記不可再如此這般大意了。”
仲安萍這一番話說完,柳塵羲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應對之策了。簡單幾句話就將責任攬去一半,也表明了自己會按照柳塵羲的意思好好教導太子,這讓柳塵羲接下來的話不得不轉為一個“嗯”,并輕輕點了點頭向皇后示意。隨即,整個朝堂便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每個人都在靜靜地等待著太子的到來。
“鳳國四公主覲見!”就在柳塵羲忍不住想詢問太子動向的時候,傳令太監尖聲的呼喝遠遠傳來。
“傳。”柳塵羲聞言一愣,隨即很快反應過來,招呼一聲之后隨即坐正身子,靜靜等待這位鳳國四公主的到來。
身著一身素凈的大紅喜服,鳳絕塵在婢女半夏的攙扶下緩步由殿外走入,直走到柳塵羲下首不遠處才停下腳步,屈膝跪于冷硬的大理石地板之上。不知道遙國的皇室規矩,鳳絕塵為給面子行了鳳國大禮,高聲道:“鳳國鳳絕塵叩見遙國皇上、皇后,祝皇上福壽綿延,皇后鳳體康健。”
柳塵羲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笑著看了一眼身旁的仲安萍,仲安萍會意道:“來人,快快扶起公主。地板冷硬,傷者公主就不好了。”說罷,身邊婢女快步走向鳳絕塵,同半夏一起將鳳絕塵扶了起來。
“絕塵啊,我們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行此大禮呢?待你與太子舉行完婚禮之后我們更是親上加親,就別跟姨父和姨娘客氣了。”柳塵羲適時出言,顯出長者的一番大氣,這讓蓋著蓋頭、無法看清他人表情的鳳絕塵心中一顫。
仲安萍安排一人來扶起自己已顯示出了長輩對晚輩的關心,但柳塵羲這話可是讓自己心中有些無底啊!再怎么說如若剛才自己真不行大禮,待自己真正嫁入遙國皇室必會引起滿朝文武的不滿,而自己嫁入遙國之后真對這姨父、姨娘“不客氣”那可就更沒好日子過了。
“皇上,母后時常教導我萬事依禮而行,不可荒廢禮數。我們是家人,更是君臣,即是君臣就該講究君臣之間的禮數,還請皇上將此當做我的孝心。”鳳絕塵再次跪下,低著頭畢恭畢敬地說著,她知道,自己的母后仲安茹是柳塵羲的死穴。
“好好好,依你,快起來吧,跪在這么冷硬的地上容易感染風寒。”柳塵羲無奈搖了搖頭,他不知道這個鳳絕塵是不是有意提起她的母后仲安茹,但她話已經說明,自己也不好再在這方面說些什么了。
而站于兩旁的大臣們聞言,則都是贊許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畢竟在他們這些臣子看來,平時無所作為的太子能娶到這么一個知書達理的太子妃是件幸事。
“謝皇上。”應了一聲之后,鳳絕塵在半夏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她知道她從現在開始必須要小心了,初來乍到的她對遙國的情況并不熟悉,只能步步為營、小心翼翼,畢竟行差踏錯一步便將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啊!
在鳳國的時候,自己可以依著自己的性子愛怎樣就怎樣,可嫁到遙國一切就都不同了。自己身上肩負的可是兩國和平的擔子,這份責任無論如何自己也必須扛起來,受再多的苦也不能對任何人說,尤其是遠在鳳國的家人。
鳳絕塵深刻地明白,這一份責任在自己提出和親的時候就已經注定無法推卸,她現在必須把自己很小心地藏起來,以免自己依著性子在這一潭深泉中犯下不可挽回的錯。
“太子到。”就在鳳絕塵胡思亂想的時候,傳令太監的聲音遠遠傳開,嘈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走到鳳絕塵身旁才止住。
“回稟皇上,太子已帶到。”首相陳杰去而復返,讓四人以軟轎將仍在昏睡中的太子柳星河抬到了殿上,并將軟轎置于鳳絕塵右側不遠處。
鳳絕塵身旁的半夏瞇著眼打量著這個雙目微閉、一臉愜意地躺在軟轎上的太子,他的相貌與柳塵羲有著三分相似,但卻另有一番俊朗不凡之意,精致的五官比起鳳絕塵來說不遑多讓,但在眼角眉梢間卻比鳳絕塵多了一絲的戾氣,這讓半夏立即對這位太子沒有一絲好感。
眾大臣看到太子以如此情況來面對和親都不由地低聲議論起來,半夏則皺著眉頭低聲在鳳絕塵耳邊說了幾句,鳳絕塵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半夏稍安勿躁。
仲安萍看到自己的兒子如此,心中也不由大為光火,她知道柳星河并不愿意娶這位鳳國四公主,是在自己的勸說加威逼之下才同意的。柳星河現在在眾人面前如此做明顯是在對自己表示抗議,可是自己在眾人面前又不好發作,只得在一旁一言不發,由著柳塵羲來處理這有些不可控制的局面。
“絕塵,太子昨日突患疾病,無法站立,朕特命陳相以軟轎將太子帶到殿上,想必你沒有什么意見吧?”柳塵羲臉色有些不悅,知道自己的這一說辭并不能取信于鳳絕塵,但現在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一旁的仲安萍聽著皇上這話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她實在沒想到柳塵羲會以這么可笑的理由來搪塞鳳絕塵,想來鳳絕塵也絕不會相信這種話的。待會兒自己可要看看這鳳絕塵如何回應了,由此她才能夠看出這個女人將來能夠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利益。
畢竟是自己一手策劃的和親,其目的并不僅僅是給太子找一個太子妃,再怎么說這世上女人多了去了,若不是有著其他目的她實在是沒必要找仲安茹那個女人的孩子。
“無礙,還請皇上主持冊封儀式吧!我也略通醫術,待晚些時候可以替太子瞧一瞧。”鳳絕塵微微施了一禮,周全著遙國皇室的顏面,這讓柳塵羲對鳳絕塵這個人開始感興趣起來。而鳳絕塵給出的這個答復也令仲安萍心情舒暢,倒是讓仲安萍對鳳絕塵的戒心稍減一些。
“誰讓你給本太子瞧病了?本太子這病可不是你這無能之輩瞧得好的。”
正當仲安萍打算提醒柳塵羲開始冊封儀式的時候,太子柳星河驀然睜開雙眸一臉蔑視地看向鳳絕塵,嘴中吐出的話語侮辱意味不言而喻。
半夏看著這個一臉倨傲的柳星河,心中的不悅升騰到了極點,她不允許任何人侮辱自己的主子,就算是遙國的皇帝柳塵羲也不行。在她看來原本鳳絕塵下嫁遙國皇室已是萬般委屈,剛才與柳塵羲、仲安萍的那一番對話和此刻柳星河的態度預示著今后鳳絕塵在遙國皇宮中的路將是千難萬難,她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正欲前沖的身子被一襲火紅的身影所阻,半夏愣住了,她看著身前的鳳絕塵,感受到鳳絕塵身上此刻比平時更為冰冷的氣息,她愣了一會才緩緩收斂自身的氣勢。她明白鳳絕塵是刻意阻擋自己的,因為她不希望自己在沖動下做出危害到鳳國的舉動,而御林軍此刻也正因為感受到了威脅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
“無論發生什么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輕舉妄動,半夏,你要明白現在我們的命并不由自己掌控。”鳳絕塵以傳音入密之法囑咐了半夏一句,隨即上前一步在柳星河的身前站定。
“哦,不知太子所患何病?”
“相思之病,你可有辦法醫治啊?”柳星河斜睨著鳳絕塵,聽著她的問話不屑地笑了笑,但還是答了一句。
“此病無人可醫,但我有一藥方可緩解相思之苦。”
“什么藥方啊?”柳星河挑了挑眉,一臉興趣盎然的表情。
“相思斷腸草,這可是解相思之苦的良藥啊!”說完這話之后,鳳絕塵似是想起了那個人,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自嘲。自己也曾試過這相思斷腸草,可惜的是劇痛過后便是更加濃烈的思念,任憑洪水也沖不走的蝕骨之思。
因為蓋著蓋頭,柳星河看不見鳳絕塵的表情,但鳳絕塵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嘲諷之意讓柳星河瞬間拉下了臉。
“你是什么意思?想毒死我嗎?”
“太子誤會了,相思斷腸草是劇毒,控制用量之后便是藥。其實無論是毒是藥,于我們來說都是有損身體的。”
柳星河陰冷的聲音驚醒了沉入自己思緒中的鳳絕塵,她感覺到了柳星河情緒上的不對勁,但卻沒有害怕,只是依舊站在原地淡淡地稱述著事實。
“也是,那你能夠控制用量嗎?據我所知,相思斷腸草可是一絲便可要人性命的。”聞言愣了愣,柳星河挑高眉梢看著身前蓋著蓋頭的鳳絕塵,他在一瞬間對這個女人的相貌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恕我無能,每個人的相思程度不盡相同,我無法準確把握他人的用量。”鳳絕塵微微低身施了一禮,不卑不亢地說著。
“說了半天都是廢話,你根本就沒辦法治我的病。”柳星河冷哼一聲,隨即不由分說地從腰間一抹,帶出一把長劍直刺向鳳絕塵。兩人間距離本就不遠,加上長劍的長度更是讓距離變得更短,劍尖才一探出便已接近了鳳絕塵的蓋頭。
“公主……”半夏在一旁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正欲沖上前去時,柳星河手中的長劍已經揮出了四五下。在距離一步便能接近鳳絕塵之時,鳳絕塵身上的大紅喜服和蓋頭早已四分五裂,緩緩地飄落到了地上。
站在一步之遙的地方看著此時只著一件白色中衣的鳳絕塵,半夏渾身不受控制般地顫抖著,她實在是忍無可忍了,這份羞辱根本就不該讓鳳絕塵來承受。當半夏正將手探入懷中之時,鳳絕塵平靜的聲音在半夏耳旁響起,制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
“住手,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可是……”
“忘了我說的話了?”鳳絕塵直視著眼前地柳星河,冰冷的聲音卻傳入了半夏的耳中。
“是,我明白了。”半夏不甘地看了一眼此刻正一瞬不瞬盯著鳳絕塵的柳星河,隨即低下頭退到了一邊,就那么靜靜地站著,再也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響。
就在鳳絕塵身著中衣本應狼狽不堪的此刻,整個朝堂上的人也全都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看著她那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都有了些無地自容的感覺。畢竟長相精致好看的人不少,可是身上有著一股出塵氣質且與自身相貌相合的卻很難得,再加上鳳絕塵那特有的冰冷氣息更是讓仲安萍這一眾女子感覺到自己與鳳絕塵之間的巨大差距。
在短暫的失神之后,柳星河看了自己坐在上首的父母一眼,便回過頭看著這個讓自己第二次產生驚艷之感的鳳絕塵,他甚至可以說自己沒有辦法在她的身上找到一點的瑕疵似的。
心中雖是萬般不愿讓這個女人坐上自己的正妻之位,但奈何自己母后相逼,他是無論如何也得娶她的。剛剛他這么做也是故意為之,意在給鳳絕塵一個下馬威,讓她明白即使她以鳳國公主的身份嫁給自己之后也只是遙國的太子妃,也是要聽命于自己而行的。
“再怎么說她只是一枚棋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影響到我。而且她確實很美,日后說不定還有別的用處呢!”心中暗暗想著,眼中幽冷的光芒閃爍,柳星河便轉身向著柳塵羲的方向跪了下去。
“父皇、母后,剛剛是兒臣的不是,還請鳳國公主去后堂換件喜服,再行冊封禮如何?”
鳳絕塵冷眼旁觀,她在剛才那瞬間從柳星河眼中讀到了他的惡意,只不過她不會說什么、也不會做什么,畢竟現在的一切都沒有成為現實。靜觀其變,這是鳳絕塵鐘愛的處事原則之一,所以她只是靜靜地轉身看向柳塵羲和仲安萍,等著他們來做決定。
“太子,你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本宮便罰你抄寫佛經三本,各寫三十遍。”仲安萍狠狠看了柳星河一眼,隨即說出自己的懲處,便轉頭看向柳塵羲。
“算了,皇后已經處治了你那朕也不多說了,你記住,成親之后要懂事些,別再如以前一般了。”看著柳星河微微傾身行禮,柳塵羲轉向了鳳絕塵。“絕塵啊,你就先到后堂去換身喜服再整理一下吧,冊封禮我們就推遲到一個時辰之后舉行。”
“是,那我先下去了。”鳳絕塵施了一禮正準備離開,仲安萍的聲音卻響起,制止了她離開的腳步。
“慢著,絕塵,本宮知你帶來的婢女不多,又給你指派了兩名,你隨意使喚便可。再怎么說她們也是宮里的老人了,可以讓你熟悉一下宮里的規矩。”仲安萍拍了拍手,兩名年輕女子便自仲安萍身后走出,快步走到鳳絕塵身前跪伏于地,齊聲道:
“英兒(晴兒)叩見太子妃,太子妃千歲!”
“兩位請起,冊封禮沒受我便算不得太子妃呢!還請兩位帶我入后堂好好梳洗一番。”彎身扶起英兒與晴兒,鳳絕塵向著仲安萍傾身行禮。“多謝皇后娘娘美意,我就卻之不恭了。”
“快下去吧,英兒會帶你去梳洗的!”
“是。”
鳳絕塵換好衣服之后在半夏、英兒與晴兒的陪同下回到朝堂之上,此時所有的一切都已是安排妥當,就連柳星河也換上了新郎官的喜服站在下首等著。冗長的冊封禮在柳塵羲的主持下有條不紊地舉行著,繁雜的儀式與眾官的恭賀持續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