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說皇上封了一個叫柳星天的人為乾王?”未央宮棲霞殿內,仲安萍有些好笑地重復著一名婢女的話。
“是,今早康公公到各宮傳的話,暗地里說是為了彌補對他的傷害。”那名婢女小心翼翼地回答著,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引起仲安萍的怒火。
仲安萍聞言冷冷一笑,揮了揮手示意婢女退下,自己則靜靜地坐著打算思考些什么的時候,英兒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一進正殿,英兒匆匆對仲安萍行了一禮,隨即快步走到她身邊低聲說著什么。
“你是說這個乾王就是那個接近過鳳絕塵的男子?”神色沉凝地看著英兒,仲安萍似乎感覺到了一股不祥的氣息。
“沒錯,就是他。今早康公公來傳話后沒多久,他便來太子宮說是要與太子敘敘兄弟之情,晴兒在看到他后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的,不如?”
“不急,晴兒既然喜歡她我總會成全的。但有一個問題,這乾王柳星天進宮是為了皇位還是鳳絕塵,或者兩樣都是他的目標?英兒,你去給我暗中調查,如果可以讓惜妃監視鳳絕塵,由她來回稟鳳絕塵的行蹤。你告訴她,本宮會站在她這邊的。”
仲安萍臉上的笑極為和善,但熟悉她的那些宮人卻感到不寒而栗。英兒很佩服她這殺伐果決的性格,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祈禱,“惜妃啊惜妃,能夠讓皇后娘娘利用也是你的造化,現在就看你自己識不識相了。”
“是,屬下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英兒恭敬地行禮之后便轉身離去,她的身影在仲安萍有些陰沉的目光中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而此刻的太子宮大門前,柳星河、鳳絕塵、惜妃三人則一臉微笑地剛剛送走前來拜訪的柳星天,正打算回各自屋內休息。
“太子,到臣妾那坐一會兒吧?你都好久沒過來了。”鳳絕塵有些失神地走回寢殿內時,惜妃一臉嬌羞無限地依著柳星河道,可不想有些擔憂鳳絕塵的他不耐地推開了自己。
“你先回房去吧,我還有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柳星河說罷便徑自跟在鳳絕塵身后踏入了寢殿。他有些話得跟鳳絕塵談談,惜妃這邊自己早已不想去應付了,更何況與這女人呆的越久,他越有一種極為難受的感覺。
“絕塵,他回宮這事你怎么看?”一踏進寢殿,柳星河壓低聲音急切地問著坐在床沿出神的鳳絕塵。
“還能怎么看,英兒現在去報信了,他回來的目的太過明顯,就是擠掉你然后把我當做貨物一般接手。”無奈地笑了起來,鳳絕塵心中滿是苦澀,她知道在他心中對于自己與柳星河發生關系一事一直耿耿于懷,只不過沒想到他居然會以這種強勢的回歸來宣示自己的主權。
對柳星天的回歸,鳳絕塵心中的不悅多過歡喜,歡喜自己在柳星天心中的地位,不悅自己的計劃被他打亂,以及自己為今后鋪的路徹底被他進宮這一舉動所毀。自己的理想不能實現不說,很可能會再次被責任所套牢,而且他的回宮會帶來無窮的變數,那將會是自己再也掌控不了的。
“你……”柳星河看到她這無奈中飽含著苦澀的復雜神情,心中滿是不忍,有些想勸解她但卻不知如何開口。
“沒關系,我會處理好的。現在形勢復雜,他的回宮意味著你父皇即將向仲安萍宣戰,而仲安萍又知道他曾接近過我,我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密切監視我的一舉一動了。但你倒是不用擔心,現在的你近乎退出了仲安萍的權力中心,而尹恩兆又在我們的保護下,目前是沒什么威脅了。”
“那你說她會派誰來監視你呢?英兒還是晴兒?”柳星河試探著問道,因為只有這兩人監視鳳絕塵才會做到不漏痕跡,畢竟如果突然派個人過來實在顯得很是突兀。
笑著搖了搖頭,鳳絕塵低聲道:“仲安萍沒這么簡單,你要知道,英兒和晴兒是一早就在我們身邊的,就算我不知道她們的身份,你不可能不清楚,仲安萍怎會在他回宮的這種重要時刻出差錯呢?而且就我來看,晴兒很可能會被派到他的身邊,畢竟晴兒當初暗中報復我全是為了他,我想仲安萍不會不利用這一點。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人很可能就是惜妃,畢竟她在我們身邊最不引人注目。”
“惜妃?那我們要不要先除掉她?畢竟這段時間我對她的態度實在太過明顯,明眼人都看得出我對她已經沒興趣了。”柳星河皺起眉頭,他突然想起自從鳳絕塵回宮后,惜妃每一次注視她的目光都讓自己感到不悅。那是一種在看獵物的眼神,而且還是那種在看瀕死的獵物的眼神。
“不,留著她還有用。對了,有件事我忘了問你,那蒙汗藥效果怎樣?惜妃每次醒來后有什么異常嗎?”鳳絕塵突然想起自己給柳星河的蒙汗藥,她害怕這藥會被仲安萍察覺,所以才有此一問。
柳星河有些疑惑,看著她點了點頭,道:“惜妃每次醒來都沒什么異常,一直以為是我與她發生關系的,怎么了?”
“我是怕惜妃察覺到什么,畢竟當時她懷的孩子并不是你的,而且那個人會不會忍不住自己跳了出來,這都是我所擔心的。”鳳絕塵突然有些不安,畢竟這有可能會成為一個巨大的破綻,在將來某個時候威脅到自己,可柳星河湊到她耳邊笑著說了三個字“死刑犯”,鳳絕塵隨即便釋然了。
“那就好,這段時間你就好好陪著我撫琴吟詩吧!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沉寂,讓仲安萍與柳塵羲都找不到由頭對我們下手。待他們放松之時,便是我下一步計劃開始的時候。只可惜,武林盟再不是我的助力了。”說到這,鳳絕塵神色有些黯然,隨即搖了搖頭便很快恢復過來。
“哥,我先睡一會兒,午膳好了再叫我吧。”抬起頭看到柳星河眼中的擔憂,鳳絕塵笑著說了一句便躺倒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柳星河靜靜地坐在床沿,替她理了理被子后默默注視著她那安詳的睡顏……
時光飛逝,轉眼間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剛被封為乾王的柳星天整日流連于官宦之家的酒宴或是朝堂,結交著滿朝的文武大臣或是陪著柳塵羲處理部分瑣事,而鳳絕塵與柳星河兩人在這兩個月內卻很是悠閑自得。
他們不時帶著兩名貼身侍衛相攜外出,或是品茶聽琴,或是賞玩古物,或是郊游吟詩。這一切在外人看來,兩人似乎又恢復到了新婚燕爾的時候,神仙眷侶的模樣可以說是羨煞旁人。
不過真實的情況卻是,每當外出之時,只要沒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之下,鳳絕塵便會拉著孟天佑這有些可憐的貼身侍衛遠遠走開,將空間留給柳星河與尹恩兆兩人。
“太子妃,這樣的日子還要維持多久啊?”有一日外出郊游之時,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每日都在三人之間怪異氣氛下的危險日子,孟天佑剛被鳳絕塵拉到一條小溪邊坐下,他立馬迫不及待地轉頭看著她問道。
鳳絕塵沒有回他的話,只是低下頭眼神復雜地看著自己的小腹,隨即抬起手輕輕撫摸著。
“天佑,你說如果尹恩兆知道別人懷了柳星河的孩子,他會做出些什么事來?”緩緩抬起頭望著小溪對岸的遠方,看著那在深秋時刻已經變得有些蕭索的樹林,鳳絕塵輕嘆了一聲問道。
答非所問的話讓孟天佑禁不住呆了一下,看著鳳絕塵那副模樣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極為失禮地伸手指著鳳絕塵道:“你不會是說你已經懷了太子的孩子吧?”
苦笑著拉開孟天佑指著自己的手指,鳳絕塵輕聲道:“如果這是在宮里,我一定治你一個不尊主子的重罪。”
似乎知道自己剛才太過失禮,孟天佑收回自己被拉開的手,尷尬地撓了撓頭。“太子妃,你的意思是你懷了太子的孩子嗎?”
“前段時間我發現自己有些嗜睡,原本以為是因為深秋清冷,可不想我昨晚自己診脈時卻發現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我還沒有對柳星河提起此事,我不想讓他為難,所以想聽聽你的意見。”鳳絕塵神色很快恢復了正常,一臉冰冷地看向孟天佑,但孟天佑在她眼中卻似乎看到了一片死寂。
“太子妃,說實話,你放棄這個孩子吧!”
“為什么?”鳳絕塵有些不解,她原本以為孟天佑會勸自己留下這個孩子,畢竟這是他真正主子的血脈啊!
“為了你和太子的安全,先不說尹先生會有什么反應,單是皇后那邊就難以應付了。”孟天佑一臉嚴肅地看著鳳絕塵,在他心中早已認定鳳絕塵絕不會留下這個孩子,所以他才這么說。
似乎看出了些什么,鳳絕塵淡淡笑了起來。“天佑,我雖然性子冷淡,但卻不會逃避責任。這個孩子既然已存在于我的腹中,我就一定會對他負責,這與柳星河或是任何人都無關,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直視著鳳絕塵堅定的目光,孟天佑心中的一根弦猛然一顫,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卻似乎又什么都沒有明白,只是輕輕頷首,示意自己聽到了她的話。
兩人靜默地在溪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日落西山之時,鳳絕塵輕嘆一聲說了一句“回去吧”,兩人便起身朝著遠處仍相擁在一起的柳星河與尹恩兆走去。孟天佑默默跟在鳳絕塵身后,聽著她向兩人坦白懷孕之事,看著震驚過后表情各異的兩人,隨后沒多久尹恩兆便大吵大鬧,哭著說要殺了鳳絕塵,而柳星河則是竭力勸阻著他,不停安撫著他的情緒。
孟天佑看鳳絕塵一臉淡漠地站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眼中不時閃過的一絲哀傷卻刺痛了他的心。看來責任這個詞將會是困擾她一生的魔障,暗嘆一聲后,孟天佑對她原本的不滿也變成了憐惜與尊重。
他明白,如果換了一個女人,懷上自己所愛之人弟弟的孩子后,唯一的辦法便是打掉這個孩子,只有這樣她還能在今后有機會與所愛之人在一起。可鳳絕塵卻并沒有這樣選擇,那這孩子終將成為橫亙在她與柳星天之間的一根刺,或許兩人會為此而分道揚鞭也不一定。相比起來,此刻在這如此大吵大鬧的尹恩兆要比她幸福得多得多了。
“尹先生,你不必再鬧了,這個孩子對太子妃來說本就是意外。”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尹恩兆還在不依不饒地指著鳳絕塵謾罵。實在看不下去的孟天佑突然越過鳳絕塵,站到她面前,打斷了尹恩兆撒潑的咒罵聲。
“意外?意外為什么不打掉?她留著這個孩子是想干什么?”尹恩兆的話一出口,摟住他不讓他去傷害鳳絕塵的柳星河也是身子一顫,險些放開了又打算沖向鳳絕塵的他。
“因為他是一條生命,誰也沒有權利剝奪他生存下去的希望。天佑,我們走吧!”冰冷但帶有濃濃疲累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原本正欲開口的話被咽了回去,孟天佑神色冷凝地瞥了眼尹恩兆,便跟著鳳絕塵離開了。
“孟天佑這是吃里扒外,星河,你……”看到孟天佑那帶著一絲森寒殺意的目光,尹恩兆頓時不干了,他氣得跳腳地對柳星河大聲說道。
“好了,別鬧了,這事本就是仲安萍設下的計。如果不是她,我根本就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和你在一起。回去吧,這事別再說了!”柳星河一臉嚴肅地打斷了尹恩兆的抱怨,拉著他快步向鳳絕塵與孟天佑追去。
回宮之后的當天夜里,孟天佑便按鳳絕塵的吩咐招來黃御醫,把脈定論鳳絕塵再次懷孕后,這個消息很快便在宮內傳了開來。當聽聞這個消息后,有人歡喜有人憂,反倒是鳳絕塵這個當事人如同什么也沒發生一般,仍舊過著悠閑安樂的日子。
不過真正懷孕后,對于自己那個惜妃妹妹不時投來的好意,鳳絕塵一直視若無睹,笑著接下她的禮物后便轉身毀掉,讓她根本就察覺不出什么。而皇后則在得知消息后親自前來看望臥床靜養的鳳絕塵,讓她“驚喜”萬分,兩人單獨在寢殿內聊了很久,仲安萍這才起身離去。
最有趣的要數柳塵羲了,得到消息后的翌日下午,他派柳星天與康和一同前來問候,康和傳達了柳塵羲的旨意沒多久就退出了寢殿,留下柳星天單獨面對鳳絕塵。
“你真的懷了他的孩子?”柳星天面色沉凝,坐在安置于床榻旁的圓凳之上,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去傷害鳳絕塵,或者說不去傷害鳳絕塵腹中之子。
“沒錯。”鳳絕塵很是淡然的坦誠,令柳星天心中的妒火狂燒,他恨不得立刻去掐死柳星河。
“絕塵,如果你打掉這個孩子,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大不了我拋下這所有的一切與你一同離開這里,開始我們新的生活。”強壓心中的妒火,柳星天認為現在還有商量的余地。
“你覺得我能夠拋下我的父皇、母后和鳳國千千萬萬的百姓嗎?只要不解決仲安萍,我說什么也不會離開的。”鳳絕塵坐在床榻上靠著身后堆疊的枕頭,輕輕地、但卻極為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那你是打算生下這個孩子嗎?”柳星天氣結,他眼中原本漸漸平息的火焰再次升騰。鳳絕塵不為所動,低著頭一語不發地看著被面,正當柳星天站起身要沖上前的時候,推門而入的半夏適時阻止了他的舉動。
柳星天憤怒地冷哼一聲后轉身離去,看也不看鳳絕塵一眼,這一幕讓“正好”路過寢殿的惜妃看見。她眼中流露出一絲陰寒的打量,悄悄看了寢殿內一眼后也轉身離開,朝自己的房間而去……
又一個月過去了,柳星天不知暗地找過多少次鳳絕塵,但每一次自己提到打掉孩子她總是緘口不言,這讓他的耐心漸漸告罄,心中的妒火也越燒越熾。
“你到底要不要打掉這個畜生?”這是一個深秋寒冷的黑夜,沒有月光照耀的太子宮涼亭內,柳星天站在鳳絕塵面前低聲咆哮著。
“星天,如果你相信我就讓我生下這個孩子。他是一條生命,我不想剝奪,也沒權利剝奪。”鳳絕塵淡然地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子,借著寢殿內微弱的光亮看著他此刻被憤怒扭曲的俊臉,心中滿是無奈和刺痛。
她真的不想毀掉自己腹中的生命,以前的她看過太多的人世紛爭,好不容易能夠得到一個純凈的生命來滋潤身心,她怎么可能放棄呢?而且就像她說的那樣,既然已經有了這個孩子,她必須得對這個生命負責,否則她以前所堅持的責任又有什么意義?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啪”的一聲脆響傳入耳中,鳳絕塵隨即感到一陣熱辣辣的疼痛自左臉傳來。她詫異地緩緩抬起手撫著臉,因柳星天急怒下的一掌而偏到一旁的頭漸漸轉回來,看向仍沉浸在憤怒之中的他,目中滿是呆滯。
“你……”
“哼,你不過是個人盡可夫、水性楊花的貨色罷了,你愛生就生吧,與我無關。對了,請你以后別再刻意接近我,畢竟你是我的‘弟妹’,自重吧,太子妃。”看著鳳絕塵那詫異的眼神,柳星天心中更為氣怒,難道她覺得自己就應該接受她的一切包括這個孩子嗎?他沒有這么大度,他要到是一個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女人,而不是這個毀了清白還懷著別人孩子的女人。
說罷,柳星天眼神冷漠中帶著鄙視地瞥了一眼這個愣在原地的女人,轉身大步的離開了。呆愣中的鳳絕塵和冷漠轉身的柳星天,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惜妃房間大門那打開的一點門縫中,一個陰狠的目光一閃而過,隨即大門便緊緊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