摟著鳳絕塵冰冷的身體,柳星河坐在床沿一把扯過被子將她緊緊裹住,這才將她擁入懷中,希望能借此給她冰冷的身體一絲溫暖,畢竟她現(xiàn)在的身子有些弱,如果染上風(fēng)寒可就不好了。
靜靜擁著她,柳星河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坐了整整一個時辰,而懷中一直一動不動的人兒終于在一個時辰后握住了柳星河有些僵硬的手臂,艱澀地開口道:“哥,我們搬到瀟湘館去吧!你去跟仲安萍說一聲,她要是問起原因就說是我最近情緒起伏較大,我二哥的離去讓我很是傷心,需要在安靜的地方靜養(yǎng)待產(chǎn)。”
“也好,離開這里當(dāng)是散散心也不錯,那我現(xiàn)在就叫他們?nèi)?zhǔn)備,明天再出發(fā)?”松開自己的手臂扶著鳳絕塵坐直,柳星河試探著問道。
“現(xiàn)在天色還早,收拾好東西就出發(fā)吧。我不想再待下去了,就辛苦你跑一趟仲安萍那里了,謝謝!”輕輕頷首,鳳絕塵接著說了句“我們出去吧”便站起身緩步往門外走去。
看著她略顯孤單的背影,知道鳳絕塵是在感謝自己并沒有過多詢問事件的起因。雖然自己很好奇為什么她如此失控,但柳星河清楚地知道這個問題自己是絕不能問出口。如果她愿意對自己說那自己就聽著,否則一定會引起她情緒上的巨大反彈,那時可是得不償失了。
搖了搖頭,拋開心中紛雜的思緒,柳星河快速離開太子宮,并未去吩咐下人做些什么。因?yàn)樗励P絕塵會安排好這一切的,自己現(xiàn)在只需要去將離開這件事對仲安萍說明即可,想到這他便加快腳步朝著未央宮而去。
鳳國皇宮,剛回宮沒一會兒,鳳絕月還來不及休息就被一眾兄弟姐妹們叫到了御花園小聚。
雖說是小聚,但他們的目的其實(shí)很明顯,就是為了詢問鳳絕塵的具體情況。所以不久后,得知鳳絕月回宮消息的鳳易顏與仲安茹兩人,急忙趕到御花園中他們兄弟姐妹聚集的涼亭中。
“絕月,塵兒在那邊怎么樣?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吃仲安萍的虧?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多大了,有沒有什么不適?”剛一來到?jīng)鐾だ铮侔踩憬辜钡卮驍嗔怂麄兊慕徽劊慌缘镍P易顏則是有些無奈的搖頭。
自己的這個妻子啊,還是猶如當(dāng)年那般的莽撞冒失。因?yàn)閺镍P絕月帶笑的神情就能明顯看出,鳳絕塵在那邊的生活并不像他們想象的那么糟糕,否則自己這個與女兒相處時間最長、感情最深的兒子,想必不會那么早回來,臉上也不可能帶著這粲然的微笑了。
“母后,你只管放心吧,絕塵她很好,對何玉婉嫁過去的事也處理得很好。我看得出,我們的寶貝公主現(xiàn)在可是牢牢握住了太子的心呢,而且她把自己藏得很深,在那里沒有誰能真正威脅到她。”笑著迎上去,鳳絕月挽著仲安茹的手臂拉著她來到石桌旁坐下,情緒有所起伏地把剛才跟兄弟姐妹們說的話再次重復(fù)了一遍,詳詳細(xì)細(xì)地將此行的經(jīng)過告訴了自己的父皇和母后。
鳳易顏聽過鳳絕月的敘述之后,寬慰道:“看來塵兒至少是從過去的感情里走出來了,這樣我也就放心多了。”
“是啊,而且柳星河這孩子居然對塵兒有意,這是我萬萬沒有料到的。”仲安茹一臉微笑地依偎在鳳易顏懷中,聲音有些興奮地道:“易顏,你說塵兒跟著柳星河會像我跟著你一樣幸福嗎?我真的很希望塵兒能明白,責(zé)任對女人來說并比不上跟心愛之人在一起來得重要。”
拍了拍仲安茹的肩,鳳易顏并沒有搭話,因?yàn)樗脑捵屪约盒闹型蝗挥辛艘唤z不安,只不過自己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罷了,他不想讓她擔(dān)心。
“母后,你是沒看到絕塵現(xiàn)在那小女人的樣子呢。更何況她都已經(jīng)有八個月身孕了,就算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像從前那般拼命,而且柳星河也照顧得很好,你就安心吧。對了,父皇,到時孩子生下來,我跟絕塵說好會帶人去看看她,你看我?guī)дl去好呢?”鳳絕月似乎察覺到了鳳易顏情緒上的變化,笑著說了幾句轉(zhuǎn)移開他們的注意力。
“你到時帶著絕霖和絕昔去吧,讓他們也出去走走,開拓一下眼界。”
鳳易顏的話一出口,立即就引起了鳳絕昔的歡呼,而鳳絕霖則是一臉不愿的模樣,弄得鳳絕恩忍不住調(diào)侃道:“怎么?絕霖不想去啊?那好,你替我陪父皇處理朝政,我和你二哥去。”
“不干,處理朝政還不如長途跋涉來得輕松,我情愿去見四姐,順便讓她幫我調(diào)理一下身子。”聞言急忙搖頭,鳳絕霖一副生怕拒絕慢一些真的要留下處理朝政的模樣,頓時逗樂了大家。
鳳易顏含笑與懷中的仲安茹對視一眼,兩人便將目光轉(zhuǎn)向正在笑鬧著的孩子們,心中隱隱懷念起當(dāng)時所有兒女聚在一起,承歡膝下的歡樂時光……
遙國未央宮棲霞殿內(nèi),柳星河直挺地站在下首處,不卑不亢地向仲安萍說出自己要將鳳絕塵送到瀟湘館靜養(yǎng)待產(chǎn)這件事。果不其然,仲安萍刨根問底,一定要知道為什么他們選在這個時候才搬到瀟湘館去靜養(yǎng)。
“母后,我已經(jīng)說過了,現(xiàn)在孩子月份大了,絕塵心情不好很容易影響到生產(chǎn)。再加上這宮里頭人多口雜,我不希望他們對我的孩子指指點(diǎn)點(diǎn)。”柳星河早已重復(fù)多遍,他實(shí)在感到不耐,所以說話的口氣并不是很好。
自己來這已經(jīng)耽誤了小半個時辰,不知鳳絕塵那邊情況怎樣了。雖說自己離開的時候她表面看上去已經(jīng)沒有大礙,但看她急著想要離開想必心中還有芥蒂,自己沒陪在她身邊不知會不會做些什么傻事,而且他很擔(dān)心柳星天與何玉婉會再次登門造訪。
“絕塵為何會心情不好呢?據(jù)說她的舊友乾王妃每日都回去陪她消磨時光,如此還會心情不好嗎?我看是她不愿意呆在宮里想出去野吧?”仲安萍臉上雖帶著微笑,但眼神卻是那么冰冷,而且語氣帶著一種蔑視般的淡漠。
“母后,單是絕塵感情最好的二哥離開就足以讓她傷心不已了,更何況乾王妃每次來都會帶著絕塵在院子里長逛,她拖著疲憊的身子陪同還不好直說,你覺得乾王妃做到一個舊友應(yīng)該給予她的關(guān)懷了嗎?”柳星河一臉的憤怒,“而且每次如果不是我制止,乾王妃想必早帶著絕塵外出了。你覺得有著八個月身子的絕塵能受得了每日長時間的勞累嗎?我可不想看到我的妻子和孩子出什么問題,所以我一定要帶著她到瀟湘館去靜養(yǎng),直到她平安地生下孩子!”
看著柳星河一臉堅(jiān)決與憤怒的模樣,仲安萍頓時軟了下來。她雖不想鳳絕塵與柳星河脫離自己的視線,但她知道這段時間何玉婉與柳星天的所作所為,確實(shí)影響到了鳳絕塵。如果真如柳星河所言,到時產(chǎn)子時出現(xiàn)什么意外,那可就不是自己想見的了。
權(quán)衡利弊之下后,仲安萍低聲道:“即是如此,那你便陪她去吧!太子宮內(nèi)有晴兒看著即可,英兒則隨你們在一旁伺候。”
“是,那兒臣先行告退。”柳星河得到仲安萍的首肯后,也不愿多言,行了一禮便轉(zhuǎn)身離開,急忙趕回太子宮,并沒有理會自己離開時仲安萍陰冷的眼神。
柳星河因掛心于鳳絕塵,因此沒花多少時間便回到太子宮。剛一踏進(jìn)宮門,就迎面撞上了早已打點(diǎn)好行裝,正欲離開的孟天佑與英兒。有些詫異于不見鳳絕塵的蹤影,柳星河心中頓時不安起來。
“天佑,絕塵她人呢?怎么不見她?”
“太子妃早已在半夏和如顏的陪同下去外宮門前等候,她讓我和英兒在這等你一同過去。快走吧,太子妃想必等著急了。”孟天佑說罷,領(lǐng)著柳星河快速朝外宮大門而去,英兒則在后面帶著一眾提著包袱的婢女跟了上去。
在宮門前不遠(yuǎn)處的路旁,柳星河看到了鳳絕塵,此刻的她帶著一臉淡然的微笑,在與身邊的半夏低聲說著些什么,看到自己之后輕輕揮了揮手。
幾步來到她身邊,柳星河有些責(zé)怪地敲了敲她的頭,問她為何不坐在馬車上等自己。鳳絕塵輕輕搖了搖頭,笑道:“我坐著等你很久了,實(shí)在等不下去才起來打算走走,誰曾想你居然就來了。”
無奈地輕嘆一聲,柳星河留下一句“出發(fā)”便一把將她打橫抱起,直接上了馬車,半夏和孟天佑隨即招呼如顏和英兒坐上去之后,兩人便駕著馬車朝瀟湘館的方向而去。
經(jīng)過三個多時辰趕路,他們終于在午夜前趕到了瀟湘館所在的山谷入口,鳳絕塵不顧柳星河的勸阻走下馬車,伸展著身子呼吸著這冬夜里凌冽的空氣。
“野外夜里風(fēng)大,披上吧!”拗不過鳳絕塵的執(zhí)意,柳星河拿著一件寶藍(lán)色灰鼠皮襖給她披上,握住她冰冷的手往瀟湘館走去。
踏上樓梯盡頭的回廊,看著下方院子氤氳霧氣掩蓋下的紫皓泉,心中滿是舒適與安寧,忍不住笑了起來。“明天早上我可要好好泡一泡,好久沒有這么放松了。”
“好啊,不過現(xiàn)在很晚了,我們先去幻月樓安頓下來再說吧!”說著,柳星河拉著她就沿著回廊往幻月樓走去,而孟天佑與半夏兩人也早已去幻月樓收拾妥當(dāng)了。
走進(jìn)寢室,身心俱疲的鳳絕塵很快便躺在床榻上休息。柳星河見她入睡后,悄無聲息地走出了寢室,來到幻月樓前的涼亭里,靜靜站著,似乎在等著什么人。
“星河,她睡了嗎?”一個白色的身影躍入自己懷中,柳星河笑著攔住他纖細(xì)的腰肢,將頭埋在來人頸間,深深嗅聞著他身上淡雅的體香,臉上露出一個放松而舒適的神情。
“尹兒,我好想你。”答非所問的話頓時讓尹恩兆臉上飛起兩抹紅暈,他將臉埋到柳星河懷里使勁蹭了蹭,隨即便安靜地任由柳星河抱著自己,享受著這兩人獨(dú)處時安靜祥和的時光。
兩人膩了一會兒后,柳星河抬起尹恩兆的臉,讓他看向自己,嚴(yán)肅地道:“尹兒,這段時間我晚上都不能陪著你,英兒在這里有諸多不便,我怕她認(rèn)出你的身份。你能夠體諒我嗎?”
“好了,我知道分寸,放心吧。夜深了,你也早點(diǎn)回去休息吧,我回聽雪堂了。”尹恩兆出奇地體貼,輕輕拍了拍柳星河的胸膛,便轉(zhuǎn)身飄然而去。
溫柔地笑著,在目送尹恩兆離開后,柳星河這才轉(zhuǎn)身回了寢室,卻不想看到鳳絕塵居然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著窗外的涼亭出神。
“絕塵,是睡不著嗎?還是我吵到你了?”見她穿得單薄,柳星河將她丟到一旁的寶藍(lán)色灰鼠皮襖給她披上,坐在香幾另一邊的椅子上看著她。
用手緊了緊身上的皮襖,鳳絕塵搖了搖頭,她不知道該怎么說。因?yàn)榫驮趧偛牛吹搅呛优c尹恩兆相擁的那幅畫面之時,想起了不久前自己與柳星天在這里生活的那段時光。
也許自己的生活中,傷悲總是多過于快樂吧,每當(dāng)自己似乎看到希望的時候,失望總會在下一刻侵襲而來,而自己總是理智地去權(quán)衡一切,找到最折中的辦法去應(yīng)對。和親是如此,留下肚子里的孩子是如此,就連選擇離開皇宮成全柳星天與何玉婉也是如此。
她知道她身上所有的責(zé)任,無論怎樣她也不可能拋開一切去成全自己與柳星天的愛情,因?yàn)閻矍椴⒉皇侨松械娜浚螞r自己現(xiàn)在懷著柳星河的孩子。再說無論自己多么愛柳星天,她也明白柳星天與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因?yàn)樗男闹杏兄粔K疙瘩,自己與柳星河發(fā)生了關(guān)系、懷上柳星河孩子的疙瘩,那將是他與自己之間心中最深的隔閡。
當(dāng)柳星天對自己說出打掉孩子與他私奔的這一提議時,其實(shí)自己心中不早就明白,就算自己真的愿意,柳星天也不可能與自己私奔,畢竟大仇未報(bào),他怎愿將一切拋下,把本屬于自己的一切留給柳星河這個所謂的情敵?
想到這里,鳳絕塵自嘲地笑了起來,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嚇到了一旁一直靜靜注視著她的柳星河。
“怎么了?你可別嚇我啊!”看著鳳絕塵怪異的模樣,柳星河手足無措地緊緊摟住她的身子,輕輕拍撫著她的背部,可不想一點(diǎn)效果也沒有,鳳絕塵那壓抑而痛苦的笑聲深深刺痛了自己的心。
突然“噗”的一聲后,在鳳絕塵噴出一口逆血昏倒之時,也正是柳星河心中刺痛最深的時刻。
“來人,快來人啊!”一聲凄厲帶著擔(dān)憂的怒吼劃破了這寧靜的冬夜,而住在幻月樓的孟天佑、半夏和如顏沒多久便出現(xiàn)在了寢室內(nèi)。
在剛看到鳳絕塵嘴角帶著血絲,臉色慘白地軟到在柳星河懷中,緊緊閉著雙眸的時候,三人都是大吃一驚,如顏更是嚇軟了雙腿,直接坐倒在地上。
“這是怎么回事?”半夏沒有理會如顏,而是急忙上前幫著柳星河將鳳絕塵弄到床榻之上,一臉凝重地替她把著脈,并且出聲詢問。
“我有事出去了一下,回來見她坐在窗邊看著下面的涼亭出神。沒一會兒她突然奇怪地笑了起來,身子也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最后就成這樣。”柳星河一臉擔(dān)憂地站在一旁,看著半夏越來越凝重的神情,出聲道:“半夏,絕塵怎么樣了?有什么大礙嗎?”
“太子,麻煩你把絕塵帶到紫皓泉,我先去準(zhǔn)備些藥材,速度要快,別讓她受到太大的顛簸。”半夏丟下這么一句就轉(zhuǎn)身離開,而一旁終于回神的如顏則爬起身對柳星河道:“太子,快一些,太子妃這是氣血逆轉(zhuǎn),再不替她醫(yī)治要出人命的。”
被半夏的吩咐弄得有些愣神的柳星河一聽到如顏的話,終于回了神,他輕輕抱起身子還在顫抖著的鳳絕塵,大步走出幻月樓,來到紫皓泉旁邊,而孟天佑則守候在圍欄之外,阻擋那些聞聲而來的其余人。
“太子,麻煩你褪下絕塵的衣服扶著她坐在池水中,我會以內(nèi)力配以藥材理順?biāo)F(xiàn)在紊亂的氣血。”沒一會兒的功夫,半夏手里緊緊拽著一個瓷瓶趕到,她直接脫口而出的話令柳星河很是尷尬。
雖然兩人曾有過肌膚之親,但這樣做實(shí)在有些不妥,所以他一時有些猶豫起來。不過看到鳳絕塵那越來越青白的臉色,柳星河一咬牙褪下她身上所有束縛,抱起她一步跨入水中,端坐下來。
半夏原本見他猶豫時想直接讓他出去,可沒想到他居然為了她還是按自己所說的做了,心中多少有些寬慰。
向柳星河點(diǎn)了點(diǎn)頭,半夏沒再耽誤時間,直接喂下一粒褐色藥丸便盤膝坐在鳳絕塵的背后,雙掌抵上她潔白光滑的背部,緩緩運(yùn)功梳理起她體內(nèi)紊亂的功力及氣血,并費(fèi)了些功夫緩慢而溫和地替她疏通了幾處郁結(jié)的心脈。
大半夜的功夫過去了,當(dāng)鳳絕塵吐出了一口紫黑色的血液后,半夏這才緩緩收回雙掌暗自調(diào)息,而失去支撐的鳳絕塵則在半夏收掌時的一推之下倒向了柳星河懷中。
沒再打擾半夏,柳星河看到鳳絕塵那漸漸變得紅潤的雙頰時就已知道鳳絕塵并無大礙了,現(xiàn)在自己需要把她帶回寢室好好休息一番即可。
抱起鳳絕塵走出池水之中,柳星河接過如顏遞來的白布將她緊緊裹住后,這才抱著她走回幻月樓,并沒有注意到半夏看著兩人離去時眼中的復(fù)雜神色,以及如顏向半夏嘴唇輕動卻沒有傳出聲息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