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春花馥郁的時候,眼前卻是一片荒涼和凄慘,只能從兩邊整齊的樓房勉強可以依稀可見往日的繁華。
樓房外面的墻壁到處剝落,露出里面的土坯,弱水依然在淅淅瀝瀝地下著,他們三人手上執著下了結界的傘,在巷子街道走尋著,弱水帶來了瘟疫,帶來了疾病和災難。到處是斷墻殘瓦,千倉百孔的毯子下掩著一個一個發抖的身體,惡臭滿盈,到處關門閉戶,只見偶有路人捂著鼻息匆匆而過。
夕折站住了,在一面斷墻下面,一塊長滿黑斑青苔的毯子下掩著兩個身軀,頭部和上身都被掩蓋著,是一個母親抱著一個孩子的姿勢,她捂著嘴巴,深深吸了口氣,一掐指,那塊毯子便被掀開了。
曜水連忙捂住了她的眼睛,她搖搖頭,把他的手拿下來,眼前的一個母親懷抱著孩子,母親露出衣服外面的肌膚上都覆蓋著黑斑,而孩子依然在保持吸奶的姿勢,手掛在母親的脖子上,但是二人身體都已經僵硬了,孩子小手緊緊地揪著母親的衣服,四肢纖細如樹枝,肚子卻因為病患而顯得非常大,他嘴里還含著干癟發黑的奶頭,母親一直維持著一個保護的姿態。
“嘔……”她強忍著喉嚨里惡心的感覺,一閉眼,一道霞光從二人身上拂過,兩人換上了干凈的衣服,干凈的毯子蓋在他們身上,至少為他們維持著最后的尊嚴。
到處都是尸體,七橫八豎的,這里是這個城池里最貧窮的地方,最卑微低下的人都蝸居在這一片茅房里,其實又有誰是真的卑微低下的呢。茅房是用一塊一塊腐朽破爛的木頭和搭建的,上面撤拉著破布,難以遮擋弱水的侵蝕,因為暴露在外面,所以這里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
一個五個月大的嬰兒蠕蠕爬行在已經僵硬的父親和母親身邊,她永遠不知道,他們再也不會醒來了,而她身上的黑斑已經爬到了她的臉上,隨著雨點落下,那一點點的黑斑長滿她的全身,她疼痛難忍地爬在一塊污水里,本能地使勁用自己的身體在父母尸體上蹭來蹭去,剛結痂的傷口又被蹭開了,而她不遠處,一對老夫婦合著十指保持者跪拜的姿態看著上蒼,他們任由弱水打在他們的身上,已經放棄了最后的掙扎。
“神,懲罰我們吧,就用你的眼淚來洗清我們的罪惡吧。”這是城池里現在到處謠傳的謠言,這場弱水是神用來懲罰世人的,而這對老夫婦想著用自己的身體來祭神了。而他們身邊也圍著三,四個人跪在地上,祈求著神的原諒。
“其實他們哪里知道,這都是神的惡意,他們都是無辜的。”夕折喃喃自語,看著蒼涼一片,眼眶已經紅了,卿華握著她的肩膀,三人撐著雨傘站在這片貧民窟的最中間。
“走開!走開!已經沒地方了!”不遠處,還有幾個少年在因為爭奪一塊可以擋雨的屋檐在推搡毆打著,但是動作都很虛弱,看得出大家都已經病入膏肓了。
她剛回過頭,又愣住了,剛才她為那對剛剛逝去的母子變出的衣裳被一個老嫗扯著,老嫗眼睛似被一層白霧蒙住了,那個剛死去的母親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扯下了一件,老嫗看到她在看著自己,愣住了,用盡凝視著他們,她視力不好,好像只有這樣才可以聚焦一些。她看看夕折,卿華和曜水他們光潔的肌膚,又看看自己扯著的衣服,想了想,突然顫抖起來,一下子撲了過去。
“救命啊,救我們,神佛啊,救救我們吧。”她哭嚎著,那雙已經難以視物的眼睛里淌下渾濁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