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年來,梓鑫還是去了南方。梓鑫就是這么固執,決定了的事情便一定要去做。梓鑫去南方,按常理文靜本應該去送梓鑫一程的,只是由于種種原因還是放棄了。昨天晚上梓鑫又和陳伯父發生了口角,在梓鑫的心中已經無法打消他對父親的芥蒂。文靜心里亂亂的,不知道梓鑫去南方考華南藝術學院是對還是錯。打心眼里想和梓鑫在一起,理智上總有某種力量阻止著文靜的這種欲望。她害怕明天見到了梓鑫她會舍不得,她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在媽媽面前暴露出來。
“張阿姨,文靜不是說今天要來送我的嗎?”梓鑫站在候車大廳,憂郁地望著張阿姨。
“靜靜說今天早上突然感覺肚子有些不舒服,今天不來送你了?!?/p>
“是嗎?”梓鑫低聲地問道。梓鑫知道,文靜說什么肚子不舒服,只不過是騙人的借口罷了,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敢面對自己,她不敢面對這份感情。
“是的,她讓我囑咐你,考試的時候千萬不要緊張,不要太在意結果,要保持一顆平常心。她讓我跟你說,等你凱旋歸來之后,她再來車站來接你?!?/p>
梓鑫嘴角不情愿地撇了撇,“好吧,我知道了?!?/p>
“你爸爸公司里因為一些重要的事情脫不開身,今天不能來送你了。這是你爸爸托我轉交你的三萬塊錢,讓你在路上用的。到了那里,安頓下住處,衣食住行千萬不要虧待了自己,錢不夠的話記得跟阿姨說,阿姨給你打錢過去。”
“嗯。”
“小鑫??!這俗話說,父子沒有隔夜的仇,你就不要再生你爸爸的氣了。要知道,這天下的父母沒有不疼愛自己的孩子的。盡管你爸爸在做事的方式上有些魯莽,你爸爸終究是愛你的?。 睆埌⒁處丸黯握砹艘幌乱骂I,輕輕地拍了拍梓鑫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嗯?!?/p>
“好了,時間不早了,趕快進去吧!記住考試的時候不要負擔太重,我們一家人都在支持著你。加油!”
“嗯嗯!我會的。阿姨你也回去吧?!?/p>
登上火車后,梓鑫依然戀戀不舍地望著窗外。他或許希望在火車開動的那一刻他還可以見到文靜一面,然而這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疖囬_動了,梓鑫失望地把目光從窗子外面收了回來。梓鑫打開自己的右手,深情地望著昨天晚上文靜送給自己的玉墜,不覺又想起了文靜對自己說的話:
“這是我們家傳的的玉墜,是我奶奶臨走前送給我的。這只玉墜戴在我的身上許多年了,給我帶來了不少好運。明天你去南方帶著它,希望它會帶給你帶來好運?!?/p>
梓鑫吻了吻手中的玉墜,小心翼翼地戴在脖子上,心里默念著:“但愿如你所說,待我凱旋歸來之時,你會來車站接我?!?/p>
打開臥室的房門,齊遠已經走了,母親和陳伯父都已經工作去了,諾大的一棟房子如今只剩下自己。文靜心里亂糟糟的,什么都不想做,連早餐也懶得去吃。以往的這個時候,尚且還有梓鑫陪在自己的身邊復習功課,然而梓鑫走了,文靜連學習的心情都沒有了。梓鑫的離開讓文靜突然發現自己是多麼地離不開梓鑫,見不到梓鑫的時候空氣是如此的凝滯,凝滯地讓自己無法呼吸。她愛梓鑫,甚至比梓鑫想象的那樣更嚴重,然而,這所有的一切卻不能在家人面前呈現出來。
文靜走到琴臺旁邊,試圖讓琴聲來撫平自己這煩躁不安的心情。只是一看到這把古琴,文靜不免又回憶起了梓鑫拉著小提琴跟自己合奏《梁?!返那榫啊N撵o輕輕地撥動了幾下琴弦,幾個不成調的音符枯澀地蹦噠出來。文靜慢慢地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撫摸著琴弦,閉上眼睛去尋找與梓鑫一起合奏地感覺。旋律似乎沒有把文靜的感情調動起來,嘔啞嘲哳的琴聲訴說著主人的憂郁和憤慨。琴聲在即將達到高*潮的時候,“嘣——”,一根琴弦意外地崩斷了。
望著斷了弦的古琴,文靜竟然委屈地流出了眼淚。氣急敗壞的文靜一手將琴從琴桌上推了下來。文靜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暴躁,在家人面前,文靜一直是一個“乖乖女”,從來不會因為自己的不高興而遷怒家人。文靜魂不守舍地離開了琴臺,爬在客廳的沙發上“嗚嗚”地哭了起來。今天只有文靜一人在家,她終于可以摘下往日的面具宣泄自己這幾年來對別人的忍耐,她終于可以歇斯底里地發泄一下自己的憤慨。好美的一張臉,好虛偽的一張臉,欺騙了所有人,同時也欺騙了自己??拗拗撵o便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雨后初晴般的淚痕猶如花瓣上晞干了的露珠,精美的裝飾著粉嘟嘟的臉蛋兒。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已然到了黃昏。
窗外的天色陰沉沉的,似乎有什么不好的天氣即將來臨。文靜慢慢地從沙發上坐立起來,此時的肚子早已嘰里咕嚕地叫了起來,然而文靜似乎并沒有要吃東西的心情。文靜百無聊賴地隨手拿起身邊的遙控器打開了對面的電視機,漫無目的地搜索著電視臺的頻道。文靜飛過電影般略過一個個的頻道,當經過CCTV新聞頻道的時候,文靜的手突然僵停住了:
“今天,xx時xx分左右,由xx開往xx的xx列車在經過xx橋段時,與從xx開往xx的列車發生追尾,前車有四節車廂從高架橋上墜落,事故目前造成xx人死亡xx人受傷,相關信息本臺記者繼續為你追蹤報道······”
“梓鑫!梓鑫會不會在那列火車上?”文靜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知道什么緣故,自從梓鑫走了以后,文靜一直有一種不詳的預感,身邊出現了一件事都會讓她聯想到梓鑫。加之今天早上弦斷之事,更讓文靜的心里惴惴不安。
“要不要給媽媽打個電話,詢問一下梓鑫買的是哪一個列次的車票?!蔽撵o在大廳里踱來踱去,心里猶豫著要不要給媽媽打這一個電話。打吧,文靜害怕自己所擔心的事情會發生;不打吧,文靜又胡思亂想地擔心著梓鑫的安全。正當文靜下好了決心準備給媽媽打個電話詢問一下梓鑫的情況時,電話響了,是媽媽打來的。
“喂,梓鑫他······”文靜正準備問一下梓鑫的情況,不巧被媽媽的話打斷了。
“靜靜,陳伯父的公司出了一些問題,今天晚上我要和你陳伯父出一趟差,今晚我們就不回去了。你自己給自己做點飯吃,早點休息。時間緊迫,媽媽不和你多說了,照顧好自己?!?/p>
盡管媽媽說的話說的非常整齊,文靜卻能夠感受到媽媽的語氣里夾雜著一份惶恐?!班健ぁぁぁぁぁむ健ぁぁぁぁぁぁ本o接著傳來是一陣陣的電話掛斷的聲音。就這么匆忙,文靜還沒來得及詢問梓鑫的情況,或許已經不需要再尋問了。文靜突然癱坐在地上,任話筒在空氣中搖搖晃晃。
第三日的傍晚,媽媽和陳伯父終于把“公司里的問題”處理完了,文靜趕緊從沙發上爬了起來,焦急地望著眼前的這兩位。陳伯父一句話也沒有說,失魂落魄地向臥室里走去。在陳伯父的臉上,文靜似乎看到了滿臉的恐懼。
“靜靜······”媽媽微微顫顫地向文靜走來,打開手心,露出梓鑫臨行前文靜送給他的玉墜。盡管玉墜上面已經被黑紅的東西污染了,但是文靜一眼就認出了那條玉墜。
“靜靜,如今······如今······媽媽不得不向你說實話了······小鑫·····小鑫他······”
“梓鑫他去南方了,不久就會回來了······”文靜不住地搖晃著腦袋,否定著眼睛里所看到的一切。
“小鑫不會回來了······永遠不會回來了······”媽媽泣不成聲地抱著楚曦說道。
“梓鑫他去南方了,不久就會回來了······梓鑫他去南方了,不久就會回來了·······”文靜呆滯的眼光望著媽媽,向后退了兩步,拒絕著媽媽的懷抱。
“靜靜,你怎么了?可不要嚇唬媽媽啊!”媽媽似乎察覺到文靜的神情異于往常。
“梓鑫他去南方了,不久就會回來了······梓鑫他去南方了,不久就會回來了·······”文靜緩緩地轉回身去,嘴里小聲地嘟囔著。文靜拖著疲憊的身體向臥室走去,臉上是不是表現出奇怪的笑容,“梓鑫他去南方了,不久就會回來了······梓鑫他去南方了,不久就會回來了·······”兩天下來,文靜一點東西都沒有吃,以至于剛走了幾步就昏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