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齊遠離開了人世,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婚禮的如期進行。是啊!齊遠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它的存在不過是一個幻影罷了,誰又會去關心一個幻影的有無呢?于澤文也試圖與鐘晴商量著延期婚禮,一邊在這一段時間里鐘晴可以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但是卻被鐘晴給拒絕了。也許,鐘晴本來就沒有把這次婚禮看得非常重要,也許婚禮上的婚紗只是為他穿的,但是他卻不在了,所以,所謂的婚紗也就失去了意義。鐘晴輕輕地穿上了齊遠為她挑選的那款婚紗,好像齊遠就坐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
“齊遠,說好要參加我的婚禮的,你怎么會爽約了呢?你怎么能夠爽約呢!”
梳妝臺前鐘晴喃喃自語到,忽然眼前一亮,鐘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鐘晴慌慌張張地打開行李箱,拿出了齊遠生前給她準備的新婚禮物。
鐘晴打開精致的外包裝盒,一張便箋從包裝盒里飄落出來。鐘晴輕輕地撿起便箋,上面簡簡單單地寫著幾行字:
“新婚快樂!小小禮物不成心意。這款項鏈本來是你第一次過生日時送給你做生日禮物,后來發現澤文恰巧也送你一款項鏈,這條項鏈也就黯然失色了,也就沒有拿出來獻丑。這次你和澤文結婚,我翻箱倒柜終于找出了這條項鏈,沒想到它還是派上了用場。雖然不是很貴重,也算是表達我對你們的一份心意吧!祝福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到老。齊遠。”
鐘晴打開了裝飾盒,“丘比特之箭”晶瑩剔透的展現在了鐘晴眼前。鐘晴的眼淚不聽使喚地流了下來,眼淚滴落在項鏈上。這是鐘晴見到過最漂亮的一款項鏈了,也是鐘晴最喜歡的一款,只可惜她無法戴給齊遠看。鐘晴輕輕地給自己佩戴上項鏈,走到梳妝臺前靜靜地端詳著胸前的鉆石,散發出一束耀眼的光芒。
“晴兒,澤文已經給你準備好項鏈了,你······”好友孟婷悄悄地跟鐘晴說道。
“難道我連選擇自己喜歡佩戴的項鏈的權利都沒有嗎?”鐘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不去理會孟婷的語言,孟婷見故也不再去勸說。
豪華的別墅,花香撲鼻的莊園,一場完美的歐式婚禮,歡鬧的人群卻讓鐘晴仿佛置若另一個世界。鐘晴的思緒凌亂了,她聽不懂主婚人嘴里嘰里呱啦地說些什么,她也不知道父母的嘴張張合合地在干什么,這些人好像最終要把自己吃掉。
“于澤文先生,從今天開始,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你愿意永遠愛護、珍惜鐘晴小姐直到地老天長,不離不棄嗎?”
“我愿意!”
“鐘晴小姐,從今天開始,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你愿意永遠愛護、珍惜于澤文先生直到地老天長,不離不棄嗎?”
鐘晴詫異地望著主婚人,好像難以理解主婚人的話。鐘晴把頭扭向座下的觀眾,眼神在人群里穿梭,似乎是在搜索一個人。
“齊遠,你不是答應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的嗎?你怎么爽約了呢?”鐘晴焦急的眼神望著藍天,似乎希望齊遠或許會從天而降。此時此刻最焦急的莫過于主婚人和新郎官了,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新娘子竟然不對主婚人的問題作出回應,難道新娘子不愿意與新郎官白首到老不離不棄嗎?
“齊遠!齊遠!你說什么?”鐘晴似乎是看到了齊遠,驚奇地向著遠方的天空大喊著。鐘晴突然想起了齊遠生前跟自己提起過的“相思勿梨”,在那里曾是他與那位楚曦姑娘相愛的地方。突然間鐘晴忘記了婚禮,毅然穿著婚紗向莊園外跑去。他要去梨花高中,她要去看一下那個曾經齊遠與楚曦相愛的地方。任整個莊園的親朋貴賓詫異地望著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
鐘晴禮歷盡千難萬險終于找到了這個曾讓齊遠魂斷一生的小山,找到了讓齊遠至死不渝的那棵相思樹。撫摸著齊遠生前刻下的這首詩,鐘晴心疼的讀起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鐘晴似乎讀懂了齊遠的苦澀,此時此刻,她為齊遠的消失感到特別的幸福。鐘晴順著兩只側干仔細地撫摸著,仿佛在兩個受了重傷的病人。落葉隨著秋風席卷著整個山頭,鐘晴卻覺察不到絲毫的寒冷,淚水不知為何在眼眶里偷偷地流出,沿著鼻唇溝流進嘴里。然而此時此刻流進嘴里的眼淚沒有絲毫的苦澀,相反是甘甜的。當鐘晴的手指游移的兩只側干的腋部時,自己感覺好像觸到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
鐘晴輕輕地從枝窩里拿了出來,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是一塊白色的手絹,因為時間久了的緣故,手絹大部分已經變成暗黃色了。鐘晴小心翼翼地剝開手絹,里面整整齊齊地寫著幾行字:
“夜深許許,玉兔盈盈,伊人獨自橫。晴雨隕落寒香凝,終是一段傷心景。花開不與群芳伴,傲潔難經風霜凌。與君共渡六月夢,豈知六月本無情。等等等,等到葉生花已零,梨花約,枉緒縈。待到根纏枝繞時,相思勿梨繹終生。”
這大抵是那個叫做楚曦的姑娘生前寫的吧,她是多麼深愛著齊遠啊!可想而知,為什么齊遠始終不能忘記這個女孩,直到死前還一直念念不忘地喊著她的名字。
風更大了,鐘晴感覺整個大地都搖晃起來。地上的落葉像是聽了某種天神的指令似的,紛紛飄揚起來。山上昏暗一片,像是有什么東西向山下奔來。鐘晴此時腳下也顫動起來,周圍的石塊將要裂開似的,鐘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似乎是地震的前兆。
“快離開吧,孩子。”一只叼睛黑獸從山頭向鐘晴撲來。
鐘晴緊緊地抱著“相思勿梨”,似乎毫不理會這只黑獸的話語。
“守著它,你不會有好結果的!”黑獸一只爪子抬起來,指著鐘晴懷里的“相思勿梨”。
“不,我就要守著它。敢問世間有什么東西可以讓人念念不忘生死相許,唯有它。生命何其渺小,永遠抵不過這種力量。我愿用一生去捍衛它的成長!”
鐘晴緊緊地擁抱著這兩棵樹,感覺自己越來越高,身體漸漸與大地分離。“相思勿梨”連根拔起,樹枝相互交錯,相互纏繞起來。鐘晴看到了,她看到了相思勿梨的樹根是始終纏繞在一起的,他們從來就沒有分離,一直是擁抱著生長。小山從相思勿梨連根拔起的地方深深地裂開了一個大口子,“相思勿梨”完全脫離了土壤,帶著鐘晴從這個裂口中墜落了下去,去往另一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鳥語花香,清流淙淙,相思勿梨繁盛地開滿了花朵。鐘晴躺在一塊翠綠的草地上,在混沌的變化中醒來,蹲坐在遠方,靜靜地欣賞著這個世界上的美景,被這個世界的美景陶醉著。而“相思勿梨”莖枝纏繞著佇立在眼前,一對大雁略過落在“相思勿梨”的樹枝,瞬間,一樹的梨花紛紛飄落下來。鐘晴癡癡地守望著這片梨花雨,她似乎看到了齊遠和楚曦在梨花雨中歡快地舞蹈,舞姿曼妙婆娑,兩人銀面素容不似人間的眾人,在舞蹈中逍遙。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
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鐘晴兩只手臂緊抱著膝蓋蹲坐在草地上,幸福地在這片美麗的世界癡癡睡去,睡過了萬世千生,始終不肯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