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瞿易迷迷蒙蒙的醒來,看見身邊的人,有些愣怔。俞燦光裸著潔白的背部對著他,手上夾了一支細長的女士煙,卷發(fā)散落在肩頭,她仿佛是察覺了什么,轉過頭看他。這是他才發(fā)現(xiàn)她的表情陌生的沒有了任何生動色彩,臉上是斑斑淚痕。
瞿易有些內疚,有些遲疑的開口:“阿燦,我昨天有沒有........?”俞燦譏諷的笑起來,手中煙身抖動,燃燒了的灰燼散落在地板上,她看著他的眼睛:“瞿易,我以為我是了解你的,但是現(xiàn)在看來是我錯了,是我低估了你,當一個騙子的能力,”她湊近盯住他,接著說:“之前是許車恩,昨晚是‘婳婳’,那我,在你心里的哪里?這么幾年我在身邊付出的,就這么讓你不值一提不屑一顧?”
瞿易無言以對,俞燦看著他沒有爭辯的樣子心下更是惘然,但是在極致的失望之后心里面反倒是開始變得平靜了。她靜靜的褪下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放在床頭的柜子上,對瞿易說:“我們真的結束了,你以后想去找什么車恩找什么婳婳都不關我的事情了。瞿易,這些年算是我眼睛瞎了。”
還沒來得及說挽留的話,俞燦從容的套上了衣服就離開了,房間門一響,聲音回蕩在空氣里,顯得那么頹然沉悶。
瞿易懊惱的看著柜子上的鉆戒,心中不是滋味。
許車恩翻開自己以前的日記,看著里面的一字一句,她坐在地板上,兩手用力交握,看窗戶外的白云藍天,仿佛要看見過去,亦或是看見未來。
“看《天使艾米麗》有些看不懂,但是卻喜歡女主和男主的怪異以及他們的小癖好,喜歡斷點的劇情和人物緣分的發(fā)展,一方面是人為一方面是命定。但是玻璃人說的好,有些東西有些人一直等待也許會錯過,所以要去爭取。
所以我來到你的城市了。
窗外陽光有春天的味道,外面的風很大,我在等風來,等你來到我身邊。”---日記
紙張被風翻出沙沙聲響,許車恩說不清楚什么感覺,她好像和瞿易又近了一步,又好像有什么新的東西開始橫亙在他們之間,讓她心頭有些惴惴不安。
想起前年的元旦一個人看的那場煙花,等到人群倒數(shù)音樂聲開啟,煙花點燃,一簇簇閃耀著艷麗又明亮顏色的煙花上墨藍色的上空和人們的眼底點燃,飄起的孔明燈都黯然失色,江面倒影波光粼粼。沒有愛人陪在身邊也不能坦然的看向身邊那些相擁的一對對身影跟沒有家人吳儂軟語在懷,只是睜大了眼睛,注視著那些轉瞬即逝的璀璨,就像那些明麗的年歲,青春燃燒過后,只有回憶或者未來。,就是那個時候她下定了決心要來B市,要來他的身邊。
而今總算是苦盡甘來,于是她對著窗外天空作揖許愿,望老天能垂青她心里渺小的期許。
林宇在高爾夫球場一個人打球,他有些孤單伶仃,正要收拾工具回家,沒想到身后傳來女人輕柔的問詢。
“林宇?”等他轉過頭看見女人驚喜的眼神和熟悉的面龐,有些意外。
不待他回話,對方已經自動走近身來,挽住了他,跟以前一樣的感覺。
“沒想到真的是你,我們好久沒見了。”方鄒婳自顧自的打開了話匣。林宇眼中的她還是和曾經一樣健談開朗,絲毫沒有一別經年的疏離感,撇去以前純色的馬尾和現(xiàn)在酒紅色的披肩長發(fā)不說,淡妝點綴之后的她其實沒有變什么。
等她說完了在國外的趣事,林宇才得以開口:“你怎么會來B市?什么時候回來的?”
方鄒婳低下頭,咬著吸管,只是如今她日漸成熟的樣子與這樣的行為有些違和感,林宇詭異的想起了許車恩也愛做這樣幼稚的動作,和短發(fā)西瓜頭簡直是絕配,登時他心下有些黯然。
“我來找他啊,我回來了啊。”
林宇覺得方鄒婳的想法有些天真了,他好笑的問她:“你確定阿易會重新和你在一起而不是和他現(xiàn)在的......恩?你不知道?”
“我知道他又未婚妻啊,但是我相信易,他還愛著我我也還愛著他,到時候你要多多幫忙噢。”
林宇語塞半晌,他點了點頭,卻在心里擔心起許車恩來,他是看著瞿易和方鄒婳之前的感情過來的,自然明白如果不是因為她,瞿易也不會那么殘忍的對待俞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瞿易到底是再也不愿意把心敞開給別人了。而現(xiàn)在她回來了,瞿易在許車恩那里的心會不會動搖?林宇看著方鄒婳志在必得的表情和語氣里的自信,暗暗為許車恩捏了一把汗。
似乎是知道兩個人已經不可挽回,瞿易母親并沒有再次對自己兒子大發(fā)脾氣,只是再一次明確的告訴他自己絕對不會接受許車恩。瞿易也沒有過多的辯駁,俞承鐘收回了自己的撤資是事實,但是并不代表瞿氏就會因此而垮了。他默然片刻,才對母親說:“媽,婳婳回來了,就在B市。”楊毓聞言一震,轉而眼神似有不滿:“她回來干什么?還嫌給你的傷害不夠多?難道你還忘不了她?”
瞿易苦笑,劍眉微皺。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想念著她,恨著她,可是就是忘不了她,人啊,就是有那么犯賤。就算是現(xiàn)在他們沒有在B市遇到,然而光是知道她已經來到的消息就足夠讓他心潮澎湃。
尤其是林宇還打了電話過來:“哥,她回來了。”
“我知道,你見到她來了?”瞿易感覺自己有些呼吸急促。
“當然啊,人家還信誓旦旦要回到你身邊呢,哥,我就像問你,許車恩怎么辦?別告訴我你對方鄒婳早就沒有了感情,傻子才信你。”
“阿宇.....婳婳只是過去了,我不會......不會傷害車恩的。”瞿易定了定神,說出來的話卻是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
明顯感到對方的敷衍,林宇輕哼一聲掛了電話,琢磨著是不是要給許車恩提個醒,但是兩個人已經隔了一陣子沒有說話了,他不知道這件事自己說出來到底對許車恩盲目向著瞿易的心有沒有用,說不定那個傻妞還會東想西想又傷心?
沒有想到會那么快就見到了方鄒婳,還是在那樣尷尬的境地。瞿易開車到許車恩公司樓下等她,剛看到她從電梯出來從自己笑著招手,忽然懷中就被溫香軟玉所占據。她的手牢牢的抱緊了他,身上是不知名的香水味一時間他有些沉醉有些無措,再看遠處驚訝的捂住嘴、正在慢慢走近的許車恩,瞿易眼色暗了暗,把懷中的女人推離,整了整衣服,才沖許車恩走去,牽住了她的手。
方鄒婳喉嚨里那一句“易好久不見我好想你”還在舌頭上,立馬就被咽了下去。她以為許車恩就是瞿易的未婚妻,但是看著對面被瞿易牽著手、看起來明顯年紀尚輕且不太會打扮的女孩子,她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許車恩仰頭看了看瞿易面無表情的神色,她當然知道剛剛一把把他抱住的人是誰,年少時候她無數(shù)次看見他們在校園里恩愛繾綣的模樣,當時她只是在背后默默祝福,而今她站在他的身旁,雖然沒有旁人祝福艷羨,到底心是滿足的。
“車恩,這是我的老同學,方鄒婳,你應該以前在一中見過她。”
“婳婳,我女朋友,許車恩,也是一中的。”
許車恩點點頭,乖順的說道:“你好。”
方鄒婳臉上變了顏色,她以為自己回來應該會看到瞿易欣喜若狂或者是故作冷漠,但這一遭仿佛他們是沒有過去的陌生人般的介紹讓她覺得自己有些自以為是了。
她還是沖瞿易笑,像是往常他在她家樓下等她出門她下樓來時的那樣,瞿易扯扯嘴角:“我們要先去吃飯了,你也一起?”
瞿易以為她會拒絕,但沒想到方鄒婳好像沒有聽出他語氣里的客氣,她粲然一笑,拉開副駕駛的座位就坐了上去。瞿易皺眉,許車恩拉著他的手緊了緊:“我坐后面沒關系的,她應該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瞿易心疼的摸摸她的頭發(fā),幫她拉開車門,然后才上車發(fā)動。
方鄒婳不留痕跡的瞥向瞿易對許車恩寵溺的動作,心里有些黯然,但還是打起了勇氣在瞿易坐進駕駛座的時候朝他笑了笑。瞿易沒有看她,反倒是在車子發(fā)動時候直接問后座的許車恩:“車恩,今天想吃什么?”三個人都是小城出來的自然用家鄉(xiāng)話交流的毫不費力,許車恩想了想,說:“阿易,今天有朋友回來的話咱們就主隨客便吧,你問問姐姐想吃什么。”她本是沒有別的意思,然而卻讓方鄒婳心里有些不滿,什么叫“主隨客便”?還有“姐姐”?其實這方面是方鄒婳想多了,許車恩實在是不知道怎么稱呼,說“方小姐”顯得生疏怕瞿易不高興,喊名字但她們兩個并沒有那么好的關系,只能按年齡來喊“姐姐”了。
瞿易微微偏頭,好像是要聽方鄒婳說意見,她看著男人較過去成熟瘦削許多的側臉,心底有股情緒涌動,她看了看他并沒有投射到她臉上的眼睛,抿了抿唇說道:“我們去吃湘菜吧。這么多年了,家鄉(xiāng)的口味應該不會變吧,你?”
沒想到瞿易輕咳了一聲,然后才回答她:“不行,車恩胃不太好,不能吃辣。”
方鄒婳問詢的表情僵住,好一會兒才緩回來,有些泄氣的往椅子上一靠:“那你們決定吧。”瞿易正想要在問許車恩一次,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許車恩對著后視鏡指了指手機然后擺擺手示意他們決定吃什么。瞿易收回視線,把車子轉彎往另一個方向開去。
“那我們去鹿港小鎮(zhèn)吃臺灣菜吧。我記得你喜歡,剛好口味也不辣。”這話是對著方鄒婳說的,她有些驚喜,懷念起以前和瞿易到B市旅游時候的情形,對那家店的菜情有獨鐘,為此他妥協(xié)了她好多次,玩了一個星期吃了四天的“鹿港小鎮(zhèn)”。
“你還記得?”她問。目光里有希冀。
也許是她亮晶晶的眼神和以前那個人一樣,瞿易微笑:“我怎么可能忘記,也沒有過多久。”
方鄒婳心里定了定神,也許他心里還有她,不是么?時間并沒有過去多少年不是么?
接完電話剛好車子也到了目的地,“鹿港小鎮(zhèn)”坐落在街道的中間,透明巨大的茶色落地窗,服務員統(tǒng)一著制服三三兩兩在白色的餐桌間穿梭,旋轉白色樓梯將整個店格成兩層。他們三個人找了一個中型的圓桌,馬上有人送來皮質菜單。方鄒婳卻不像許車恩在菜單中翻看,她直接對著服務員就張口說道:“三杯雞、蚵仔煎、菠蘿飯.....嗯.....還要個素的......易,是三色茄子還是醋溜白菜?”瞿易沒說話。許車恩關上菜單看向他們,她知道方鄒婳點的都是招牌,看她這么熟悉的點單,似乎是對這家店很熟悉。看到他們都不說話,方鄒婳笑容更盛:“那就醋溜白菜吧,易,上次我們吃三色茄子都吃膩了。”
“三個人不夠吧,車恩你看著要不要再點一點?”瞿易問許車恩。
“你看著你還要什么吧,我沒來過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許車恩有些無奈有些心慌。
“那我就按你的口味來了,對了飯后甜點要不要芒果冰,我知道你喜歡吃芒果。”
“好、好。”
方鄒婳悶悶的喝了一口水,瞿易卻不管她的神色,直接對侍者說:“芒果冰要中份的,還有,再加一份三色球。”
過了一會方鄒婳才懨懨的開口:“妹子,易對你可真好,他以前都不吃芒果的。”因為我芒果過敏所以無論什么時候他都不曾點過芒果味的東西,如今卻......
許車恩靦腆笑笑,臉上有些紅,瞿易也笑,聲音低沉如鐘:“習慣還是會為了某個人改變的,這是戀愛本能。”
“秀恩愛啊你們,瞿易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肉麻?”不等許車恩回瞿易,方鄒婳就故作輕松的打斷了他們的含情脈脈。
許車恩的手機又響了,對著瞿易的目光她有些抱歉的說:“之前是媽媽打過來了,現(xiàn)在是林宇呢,我在這里接沒關系?”
但是對上方鄒婳的眼神她又覺得自己不禮貌,只好離座向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她一走,方鄒婳就有些繃不住了,她眼神凌厲:“瞿易,你是在氣我的是不是?”瞿易玩著手中的餐巾,沒看她:“你說什么?”
“我說,你根本不會喜歡那種類型的女人,你怎么可能喜歡?”她的語氣里帶了些哀求的顫抖,似乎是不愿意聽到瞿易的答案。
但是瞿易轉過頭盯住她:“婳婳,從你投入別人懷抱的時候你就該知道我們完了。現(xiàn)在你又憑什么認為我非你不可呢?”
還是熟悉的稱呼,卻隨著字字句句結冰的語氣。
“可是.......我回來了,我知道錯了,你以前說過的,無論我做錯了什么你都會原諒我的。”方鄒婳感覺自己的驕傲都快被瞿易踩碎了,他根本不在乎她了,就算是和她在說話也注視著另外一個女人的身影。
“我會原諒你,那只是基于你還在我身邊。你已經不是我女朋友了,而且你自己說過的......那天你說過了‘各自保重’,所以我現(xiàn)在很好了你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
“我不信,我不信,”方鄒婳難受的渾身顫抖,她仰頭把淚水倒回眼睛里,卻是徒然,淚水順著雙頰滴到裙子上:“易,我們說好的,不論發(fā)生了什么我們都會在一起的。她家里逼你了是不是,就算她是你的未婚妻,你們也還沒有結婚我還有機會,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瞿易很少見過方鄒婳哭,就算是在那時她讓他離開,也沒有看到過她的淚水,難道是,時間讓人變得脆弱了嗎?總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伸手去揩她的淚水,還是握住了拳頭轉開了視線。
“我們早就完了,你這樣子沒有任何意義。”
“.......你真的變了.....易......”
“不是我變了,是我們都變了。”
“不,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像你證明我比她更有資格在你的身邊。”方鄒婳說完這句話豁然起身離開。
許車恩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菜已經上全,但是卻少了一個人。
她疑惑的望向瞿易,對方只是給她夾了一筷子雞肉,淡淡的說道:“她有急事先回去了,我們吃吧。”
“哦,好。”她埋頭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