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車恩很少吃螃蟹,尤其是在這么高檔華麗的酒店餐廳里,她看著眼前大大小小的工具發(fā)愁,窘迫的不行。
而林宇像是看出了她的難堪,微微一笑:“我來給你弄。”
一旁明琛饒有趣味的看著外甥難得的一面,笑道:“阿宇,在家里我可沒有看見過你這么疼人的樣子,連你妹妹都沒有這么個待遇。”
許車恩正在回味上司這句話里的親近和自然,還沒來得及言語,就聽見林宇一邊擺弄大閘蟹,一邊回答他:“舅舅,你不也是這么疼舅媽的嗎。”說著林宇把打開的蟹殼送至許車恩面前:“吃吧。”
“你們認識?”許車恩詫異的說道。
“這小子沒跟你說?”這回倒是明琛疑惑。
之前林宇介紹許車恩到這家公司上班,雖然是臨時插進去的人但也還是經(jīng)過了人力資源部的面試的,所以她只當是林宇認識的什么人在公司里,但沒有想到頂頭上司和林宇竟然是親戚。
“我是林樂的爸爸。”明琛見林宇沒有解釋便代他開口了。
許車恩口里的蟹黃鮮味還沒有化去,口齒皆為余香,她不知道是叫“叔叔好”還是接著以前的稱呼喊“明總”。
“小橙子,你不用想那么多,能力在那里我舅舅又不是沒有看到。”林宇怕她生氣自己沒有說清楚,急忙打圓場。
“謝謝你。”許車恩沖林宇說。
“那么客氣做什么?遲早是一家人不是?我可是難得看到這小子著急又疼人的樣子。小許,你是個好孩子,要是林宇這小子哪兒對不起你盡管跟我說。”明琛好笑的說道。
許車恩假裝沒有聽懂話里的暗示,只是點點頭。這時,一個聲音驚喜的響起:“琛子,你來了?小宇?你這個死小子總算出現(xiàn)在你娘我的跟前了!”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聲音里帶了點不可自控的驚喜,婉轉中有些嗔怪,聽起來十分年輕化,保養(yǎng)得體的婦人穿著棉麻質地的寬松套裙,裙角刺了幾支玫瑰,領口處是恰到好處的盤扣,酒紅的短發(fā)微卷,脖子耳朵和手腕上都是成套的翡翠首飾,整個人看起來素雅又富態(tài)。她旁邊也走著看起來年齡相差不太多的婦女,一身藕色職業(yè)套裝不及她的休閑。許車恩放下筷子朝來人看,看到出聲的婦人和林宇又五六分相似的面容心里有了個底,目光一轉看見另外一個婦人舉手投足的冷意時,她冷不丁打了個寒噤。
林宇的手藏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了握她以示安慰,然后站起身來笑著對來人打了聲招呼:“媽!”
“你還好意思叫我,叫你回家吃飯不回家,今天怎么來這里了?以前你不是嫌棄這里的東西不好吃的嗎?”林母跟林宇如出一轍的桃花眼微微瞇起。她本來今天和楊毓一起逛完街準備歇歇腳再去吃飯,沒想到看見弟弟和兒子還有不知名的一個女人在自家酒店吃飯,一時也好奇。
“姐,我今天請臭小子吃飯,他坑我呢。”明琛順口接一句。
林母不管他,反倒是看向了垂著頭有些緊張的許車恩:“這位是?”林宇正要開口,明琛一句話堵了上來:“小宇的女朋友,許車恩。”
林宇一驚,有些擔憂的看著許車恩的反應,真怕她臉皮一薄就往外走。尤其是瞿易的母親楊毓還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她。
許車恩實在是騎虎難下,否認吧,怕尷尬,承認吧,又覺得不太妥。咽了咽口水,她深深呼出一口氣:“阿姨好。”聲音細細的但是卻有力。
林宇激動了,眼睛里滿是得意和開心,林母將兒子的反應看見眼里,又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年紀似乎有些小了?穿衣風格也有點像大學生,不會還在讀書吧?不過她不會當面問的,輕輕巧巧的回了一句:“你好。”
轉而又說:“今天既然來了這頓就當我請的吧。小宇改天把這位.....帶回家讓你爸爸看看。”
林宇喜不自勝,做了個滑稽的動作:“得令!”一時間林母看著兒子耍寶也哭笑不得。再看了一眼笑容恬靜的許車恩,旁邊的姐妹好像有些話要說她也就不多留,擺擺手和楊毓一起走了。
明琛吃完飯之后就把時間留給許車恩和林宇他們倆了。
出了酒店之后許車恩還有些緩不過勁啦,低著頭甩下一句“我先回家了”就想要往地鐵站走,林宇自然是不愿意的,只當是她是害羞,屁顛顛的跟上去毫不猶豫的就拉住了許車恩的左手。
許車恩好像是抖了一下,想把他的手甩掉。兩個人相握交纏的手在空氣中劃出了幾道弧線,到底還是女人敗下陣來。
“那個......我今天就當你答應了啊。畢竟咱媽都知道了。”林宇訥訥的說,臉上出現(xiàn)了兩坨少有的紅暈。
許車恩本意是出了飯局就想拒絕,他的手汗?jié)裎ぃ趾螄L不是?就是覺得有些快了,然而卻不想打碎他聲音里小心翼翼的期待,她沉默了。總是不自覺的就會把林宇和李煜然作對比,論時間來說,李煜然陪著她的時間更為長久,又怎么能如此迅速的接受林宇呢?許車恩不想把自己定位成一個膚淺的人,所以她還在猶豫的不敢邁步。可從另一個方面上來說,林宇是比李煜然要懂她的,他知道她要什么想做什么并且會不遺余力的幫助她完成。許車恩覺得愧疚,同時又害怕,林宇了解她與瞿易所有的事情,了解她的內心,有耐心等待,他像是一只精心潛伏的獵豹,伺機而動,輕易的就能使她內心所有的防范瓦解,這讓她不安。以前有人把兩個人的相處比作讀書,每個人都是一本書,那么她都已經(jīng)讓他看透了,這樣的新鮮感又能堅持多久呢?
許車恩腳步不停,手還是牽著的,林宇亦步亦趨的跟上,他暗自皺了皺眉頭,趕鴨子上架?貌似效果不太好。一路無言,等到了許車恩樓下,她開口:“我.......”剛只說了一個字就被他急沖沖的打斷:“什么也不用說了!你好好睡一覺!那個.......不著急說。”
“哦。”“許車恩若有所思的點頭,連個眼神都沒有施舍個他,林宇莫名的感覺自己有些可憐。
大概是他在夜燈和涼風中的背影太蕭索,許車恩在上樓的時候轉過頭看了一眼,心頭微微的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嘴唇微動卻沒有發(fā)聲。
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明亮的、跳躍的、色彩艷麗的,像是團溫暖的火焰,而此刻他微坨著背,瘦高的身材被路燈拉的很長,竟然寂寥的仿佛炭火將滅之前的火星子。
許車恩還是忍不住上樓的時候給他發(fā)了一條信息:“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林宇腳步一頓,雖然個性灑脫隨性,但是良好的家教到底還是讓他沒有丟掉小時候外公逼著他學過的古代詩詞。之前他以詩句作比表明心意,現(xiàn)在許車恩就用詩句來回應。難得現(xiàn)代年輕男女還用如此晦澀的方式傳遞內心,林宇卻喜不自勝,在他看來她的表達直白清楚,清清楚楚的忐忑猶疑。所以他像是被加了一把柴禾又吹起一陣春風的火紅,愛火在心底越燒越旺。
許車恩到家還沒坐下,就聽見了“哐哐”的敲門聲。往貓眼里一看,是林宇急切的臉。她打開門,還沒來得及問他怎么不用鑰匙,就被旋風一般的力量裹進了懷里。
“喂.......”她悶聲悶氣的嚶嚀了一聲。兩個人的心跳皆如雷鼓,窗外夜色繾綣,瑰麗的暗藍天空中是絮狀的云朵,星辰閃爍。
“許車恩,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你信我。”一字一頓,清晰而沉重的尾音砸在了她的心頭。
然而抬頭望見他眼底一汪不見底的深情,許車恩怔怔的淪陷了。
酒吧包廂里音浪震耳欲聾,燈紅酒綠,讓人興奮迷醉。林宇把鴨舌帽反戴,即興來了一段POPPING,惹得周圍叫好聲一片。
“看來宇哥今天很高興啊,怎么,中彩票了?”魏尋順手抄了桌子上的一杯酒,湊過去問同伴麗子。
麗子白了他一眼,睫毛卷翹纖長,眼影在燈光下有細細的碎金閃爍:“人家不中彩票也比你有錢哈~這么一看大概是春天到了吧。”她看了看前方正在玩的熱火朝天的一桌,有些不知味的抿了一口酒。
在她眼里,林宇長得好,家世又正,性格也是一等一的棒,但是他周圍雖然女人頗多,卻僅僅止于曖昧。就連她有段時間也享受過他的無微不至,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不是刻意對每個女人都如此,而是習慣如此,不讓女人操心,不讓她們在他身邊有不舒服的感覺,往往卻會讓人誤會。他會認真的對別的解釋身邊的女孩子只是朋友,會對她們的窮追猛打用溫和中有嚴厲的態(tài)度拒絕,這樣讓人抱著幻想又傷心,卻又不甘心的飛蛾撲火般想要沖進他的心里。麗子想,遠遠望去他那么暖,實則近了之后又覺得冷意盎然,那個被他愛上的女孩一定很有福氣。
“嘿,看上哪家的千金啊?”林宇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有人上來問他。
他搖了搖頭,又點點頭:“你說什么千金?她不是,她有時候.......是只貓,有時候.....又是只蝸牛。”
來人目瞪口呆,撂下一句:“就知道宇哥的眼光不是我等凡人能夠理解的。”
林宇輕哼了一句,想起許車恩泛紅的臉頰和晶晶亮清澈的眼眸,心里泛濫起一股滿足感。他埋著頭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跟瞿易發(fā)了一條短信:“哥,我和她在一起了。”
過了良久手機都沒有響動,他無趣的撇了撇嘴,正要轉身去一邊玩骰子,屏幕亮了。
瞿易的短信靜靜的躺在那里:“是嗎?恭喜。”
林宇看了半晌,笑了笑,瞿易總是這么老氣橫秋的,現(xiàn)在有了孩子更是這樣。把手機往兜里一塞,他沖著遠處招招手,又讓酒保上酒。
許車恩窩在房間里沒有睡著,凌晨三點多的時候正迷迷糊糊的,恍然間感覺房門一想,身邊床一塌,她登時冷汗就炸出來了,差點尖叫。正要偷偷下床準備逃跑,一只大手摸摸摸就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臂,直接一攬,她正要掙脫叫救命,熟悉的聲音軟軟的,帶了一點小孩子的任性:“嘿嘿,總算抓住你了,不要再跑了哈。”
是林宇。她心里呼出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生氣般拍拍他擱在自己脖頸處的臉,帶著酒氣的呼吸有股潮熱,癢癢的。
“喂?你怎么來了?喝醉?”對方不答,長手長腳的套壓著她,許車恩觸著他汗?jié)駶L燙的皮膚,在黑暗的房間里驀然紅了臉。
“喂喂,去洗澡好不好?我跟你泡點蜂蜜水,免得明天頭疼。”許車恩翻了個身,又伸出一只手使了使力氣拍了拍他。
林宇往她身上蹭,像一只大狗,還自背后親上了她裸露的背部,首頁開始不安分起來,許車你無比后悔,今天她只穿了一件吊帶裙睡覺。
制住他不斷作亂的手,許車恩終于聲音了帶上了一點冷意:“快點,去洗了澡再來睡覺。”
林宇手上不動了,好像感受到她身上實質的怒氣,有些瑟縮的說:“好嘛,我就去.....你親我一下我就去。”
許車恩聞言,被子一掀,打開燈,把他身上的T恤一扒,林宇沒有反抗,任由她幫他脫衣服,還樂呵呵的傻笑。
“你干嘛呢?還不快去?”許車恩不自然的撇開了視線,不去看他結實有力的身體。
林宇彎起嘴角,逗她:“褲子也要脫呢。”
許車恩氣急敗壞的推他:“趕緊去!我要去給你泡蜂蜜水。”但還是聽話的踮起腳攬住他的脖子往他的唇角輕輕親了一下。趁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趕緊轉身走向了廚房。
林宇酒量好但架不住今天的好心情的確是有些醉了,也不知道怎么的酒局散了之后就來到了她這里,突然想撒撒嬌,看她怎么對自己。
好像.......更喜歡了一點。
洗完澡出來林宇的眼睛還有些紅,可能是被酒精沖的。客廳茶幾上擺了一杯溫溫的蜂蜜水,此刻許車恩抱著胳膊坐在沙發(fā)上靜靜看他。林宇的頭發(fā)還在滴水,他喝了蜂蜜水感覺胃好受了一點就準備拖許車恩去睡覺。許車恩無奈的攤手讓他看手上的吹風機:“過來,我?guī)湍惆杨^發(fā)吹干。”
林宇乖乖就坐,許車恩跪在沙發(fā)上,替他整理濕漉漉的黑發(fā)。靜謐的客廳只有吹風機的聲音響動,還有兩個人靜靜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林宇開口,他是背對許車恩而坐,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到他說:“小橙子,我今天很高興。”
許車恩手上不停,但心里一動,輕聲回答他:“看出來了。”
“我喜歡你。”
“嗯。”
“我喜歡你好久了。”
“嗯。”
“我想和你結婚。”
“嗯?”許車恩一路嗯下去,感覺好像掉進坑里了。
林宇乍然轉頭,抱著許車恩倒在沙發(fā)上,伸出一只手取過電吹風往桌子上一放,就吻上了她的唇。
許車恩看著他陶醉而沉迷的樣子,眉眼認真閉著,也閉上了眼睛回應著他。
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大概就是,被人全心全意的愛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