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掙扎著醒了過來，頭卻疼的厲害。暮貞敲了敲頭，睜開了眼睛。

闖入眼簾的是一雙如墨染般的眸子，那雙眸子溫柔的注視著她，帶著幾分寵溺，幾縷柔情，幾絲眷眷。透過眼波的瀲滟，她看到自己驚慌卻害羞的樣子，也許還沒有太習慣他們?nèi)绱说挠H近，暮貞感到自己的臉有些微微發(fā)燙。

“貞兒做了什么好夢，這么賴著不肯醒來？”李賢輕笑著調(diào)侃著，然后很自然的躺了下來，將暮貞攬入懷中。“殿下又是什么原因，這么晚了還沒有去上朝？”暮貞爭鋒相對的問道。李賢笑著撫弄著暮貞額前的碎發(fā)，引得怕癢的暮貞四處躲著，李賢不禁朗笑起來。

“今日休沐①，貞兒可想去什么地方？”他將她的頭重新按回懷中，柔聲問道。

暮貞笑著看了眼李賢，心里忽然有剎那的恍惚，這樣的幸福感好像來的太過于匆忙，匆忙到自己沒有做好任何準備。這么多年，早已經(jīng)習慣于小心翼翼的活著，即使再小的東西都習慣于牢牢抓在手里，才敢告訴自己這是屬于自己的了?？墒且恢毕蛲鶕碛械男腋：桶惨菥瓦@樣猝不及防的來了，一點預兆也沒有，難免有些惴惴。

每次都是這樣，遇到事情心里總是這樣的惶恐不安。她覺得自己的內(nèi)心永遠不夠強大，患得患失是她生活的常態(tài)，無論是幸與不幸她都接受的這樣膽怯。

看她許久不言，只是呆呆的望著自己，李賢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暮貞像是受驚的小鹿，望著他的眼睛里忽然出現(xiàn)了慌亂的神色，但是那抹神色消失的很快，李賢甚至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暮貞也暗暗懊悔自己忽然下意識產(chǎn)生的躲避之意。

“去佛寺可好？”暮貞提議的聲音輕得像初春的微風，好像隨時都做好著被自己拒絕的準備。她總是這樣，一方面會給別人留足面子，另一方面也會為自己留足夠的尊嚴。他想，以后他會慢慢的改變她這種小心翼翼的態(tài)度，因為他明白這樣謹小慎微的她從來都沒有徹徹底底的快樂過，而他，怎么忍心她不快樂。

“貞兒說好便好！只是……長安佛寺那么多，貞兒想去那一個呢？”他不否認自己對暮貞鐘情于寶昌寺很好奇，他也曾經(jīng)派人跟蹤過暮貞，那時的他心里有著種種猜測和懷疑，更多的來自于暮貞和天后藕絲般得關系。而如今，這份疑慮也并沒有因為兩人感情的微妙變化而消失。他想試試她會有怎樣的回答。

“寶昌寺。”她的回答很是簡單，也沒有多解釋什么。

“為什么是寶昌寺？”他追問下去。

“我是至善大師的俗家女弟子，寶昌寺是我除了肅王府外去的最多的地方，如今……想叫殿下陪我一起去?！蹦贺憶]有隱瞞什么，并沒有像李賢想的那樣用很多理由去搪塞掩飾。好像介紹的只是她自己的生活方式，同時也對夫君融入其中滿含期待。這樣的理由反而說服力十足，李賢只能心里暗笑自己的多慮。

“貞兒，別再叫我殿下了……”他忽然說道。這個稱呼總給他一種說不出的距離感，讓他覺得他們始終存在隔閡。“??？”暮貞沒有料到他忽然提起這個，一時語滯。李賢執(zhí)起暮貞的手，笑意繾綣：“我是父皇的六子，貞兒喊我‘六郎’可好？”暮貞抽出了手，低首含羞，半天才道：“太……太隨意了些，怎么好開口……我還是喊你‘明允②’吧……”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全是端重。

這就是她，即使親近如此，她也沒有太多媚俗嬌膩之態(tài)，她永遠那么恬淡，像一泓清泉，以一脈溫柔清靈之姿緩緩地流過人的心里。他從心里敬重她，從心里珍視她。

①休沐：自漢時起，官員五日會獲得一次休假機會，用于沐浴休整，故稱之為“休沐”，唐時仍存在這個傳統(tǒng)。

②明允：李賢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