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襄捧著書信,神色有些慌張。
“又是終南的書信?”李賢皺了皺眉問道。短短幾天,他便憔悴不少,具襄進來,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抬起來。桌上是暮貞的玉鴉釵,他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愁容不解。
“殿下,是終南山的消息。”具襄捧著書信近前,瞟了一眼釵子,低低嘆了口氣。
“具襄叔定要怨我太過兒女情長了吧!”李賢抬眼,眼底的烏青把具襄都嚇了一跳。他本就白皙的臉,現在看上去更加毫無血色。
“想不到殿下對王妃這樣用情至深……”具襄看著李賢長大,這時候不免眼睛酸澀,他從未見到這樣的李賢。
“我也糊涂了!”李賢苦澀的笑了笑,“起初總忌憚著她是母后的人,遠著她、敬著她、防著她。可你也知道,她是那樣孤清的性子,寵辱不驚的,從不想著去爭取什么,好像刻意想叫我忘了她似的。可是,她從嫁到王府,便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我親眼見過她立在月光之中,身子那樣單薄,好像月光隨時會將她吸引而去。我們都是寂寞的人,我明白這樣的苦楚,怎能再薄待于她!再后來,我也不知怎么了,慢慢的就開始也來越珍視她,不舍得她孤獨,不舍得她委屈,不舍得她不聲不響……”李賢說著便陷入到無盡的回想之中,所說種種,皆情動不已。
“殿下……”具襄長長嘆了口氣,打斷了李賢滿懷酸澀的甜蜜。
“具襄叔,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貞兒心性寡淡,不喜紛爭。我相信她,也不愿再將她置于種種是非中。”李賢的語氣有些急促,這是他和暮貞的關系,最敏感的一環,他不忍觸及。
“王妃殿下性格溫婉,容顏傾城,殿下會對她動情本不是什么意外。只是殿下他日繼承大統,天下女子皆可選擇,為何偏偏寄情于一個不能愛的人!”具襄忽然跪了下來,口氣死前所未有的堅硬,李賢看到了這雙久經滄桑的雙目,那一霎那間涌出的所有失望和悲傷。他自小由具襄照顧,情分早超越了主仆,此刻看到他老淚縱橫,不由自責。但是內心最不可遏制的情感伴隨著暮貞的失蹤,被盡數激了出來。
他也無可奈何。
“短短一生,能遇著她一個便已是造化之功了,只怕如今錯過,終生便不得歡喜了。”他扶起具襄,言辭肯切,“具襄叔,你放心,我自當極力權衡,斷不會因小失大。”
周具襄徐徐站起,雖心里仍是萬般不樂,卻也只是無可奈何。他太明白李賢的執拗了,一旦真心起來,便再也沒有回旋的余地。
“賀蘭公子這時候送信來王府,定然有什么要緊的事兒!”具襄將話題引到了剛剛收到的信上。
李賢撕開信,看了起來。逐行過去,他的臉色漸漸變的陰霾,看完之后更是將信緊緊揉捏到手心。
“呵呵”,他忽然笑了起來,聲音低低的,帶著隱忍不發的怒氣,“具襄叔,這次賀蘭是成心不愿再在終南山待下去了……”
“哦?”
“貞兒在他手里。”李賢順手將信放在了一個盒子中,淡淡吩咐道,“找個時間把這些信都焚了吧,切莫讓其他人看到。”
具襄答諾,不由抬眼端察李賢的神色。他只是抬眼望著窗外,神情嚴肅,悲喜不辨。具襄很清楚,這個時候他定是在忍著極大的怒氣。
他試著調解道:“殿下……”
甫一開口,便被李賢阻了回來。“賀蘭竟這般得寸進尺,他所求也太多了些。他這樣行事,是逼著我不念兄弟之義么?”
“他想引我去終南山,我便成全他!我倒想看看他有多少心機要算在我身上!”
具襄噤聲,憂心忡忡的望了李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