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往后,怕是再也聽不得這首詩了吧!
莫名的心里悲傷,那最后被收入眼簾的背影,像一團火焰,捉灼傷了眼睛,也灼傷了心。
這條路的確不好走,一路上李賢都小心的將自己護在身后,被他攥著的小臂,竟開始發出不容忽視的疼痛。若是自己來走,縱使有十個膽子也是不敢的吧,可是女人就是這樣奇怪,只要心里的這個人在身邊,再大的危險也不會害怕了。她伸出另一只手,撫上了他捉著自己右臂的那只手,心里沒來由的狂跳著。
陡壁和懸崖之間只容得下一只腳,夜色更是加重了危險,沒有人知道下一步會不會一腳踏空,摔入萬丈深淵。更可怕的是,這條道上布滿了新生的小草,露重草滑,寸步難行。暮貞只覺得背上密密的全是汗水,唇也被自己咬破,血腥味充斥著所有的感官。
她抬頭望著李賢,陰冷的月華之下,他雙目燦然。若不是他手心的汗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衫,她會誤以為他如表面那般平靜如常。
前路愈加崎嶇狹窄,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山頂火光乍現,像是蜿蜒的長蛇,很快便團成了一團紅云,遮天蔽日的覆蓋著半座終南山。她明顯感覺到李賢捏著她手臂的手更緊了一些,她滿含焦慮的望著他,遠處的火光印在他的眸子中,閃爍著揪心的色彩。他依舊緊抿著唇,輪廓如一把出鞘的利劍,棱角分明,寒氣浮動。
隊伍忽然停了下來,有人開始不安,很快這個消極的情緒便波及甚廣。這樣的生死之路上,任何一點小小的猶疑便可能成為催命的符咒,一鼓作氣的走下去才能換得生機。
求生本就是本能,即使想飛鷹騎這般訓練良好的死士,在這種情況下也是這樣的事態。好的一點是,他們的不安并沒有太過激烈的表現,于是這種微妙的感覺沉默的浮動在空氣中,恍若繃緊的弓弦。
就這樣摒著呼吸走到了最崎嶇難走的路中段,進無可進,退無可退,身前身后皆看不到了希望。風不安的吹著,身邊的那個人半摟似的將她箍在了他的臂彎,那臂彎此刻仿佛散發著巨大的能量,一下子便將精神脆弱的她拉回了現實的理性和冷靜。她定了定神,狠狠的睜大了眼睛,調穩了呼吸。
“啊……啊……”一短一長的兩聲嘶喊從隊伍的最前方發出,接著便是一連串的喊叫聲,她和李賢雖然位于隊伍的中部,卻很快便明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因為短暫的來不及眨眼的功夫,已經有聲音震響在空谷之中,漸漸消失不見,最終消失在了谷底……繃緊的不安情緒一瞬間爆發,有人哭喊,有人驚慌,有人手腳癱軟不知所措,有人干脆抓狂一般的想著往后退。
“都在做什么?!”竹猗憤怒地喊著,“想要造反嗎?”
隊伍稍稍平靜了一會兒,可是死亡所帶來的慌亂還是如暗流一般悄然涌動著。
“有幾人掉下去了?”李賢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著,沉著卻透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回殿下……三個。”許久,隊伍前方有人回應道,那聲音里有顫抖之意。
“所有人將手散開,以免有不必要的傷亡!”他有條理的吩咐著,“從現在開始,能活下來的回長安之后脫離賤籍,自行決定去留……”
脫離賤籍,這是多么大的誘惑,良賤向來有別,賤民不得科考,不能與良人通婚,生子亦為賤民……很少聽說過賤民可以擺脫賤籍,李賢的允諾,究竟可以當真幾分?
盡管暮貞懷疑著,但她不得不承認這句話有著巨大的誘惑,沒有人愿意放棄活著改變命運的機會,這樣的機會以后很可能再也不會遇到。
隊伍迅速地恢復了平靜,大家松開手,前所未有的充滿勇氣。
可是李賢卻沒有松開暮貞,他低首笑得溫柔而堅定,那只擁她的手更加加重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