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因為身體的原因,早已在天后的陪同下離開了宴席,此時大家推杯換盞,三五相聚,早沒了先前的拘束和禮節。
“這位殿下相貌不凡,想必是太子殿下吧?”骨咄祿端著酒樽走到李賢面前,笑著道。李賢抬眼看了眼他,看了眼鄰桌虛弱的皇兄:“素聞王子殿下睿智,怎么會將我錯認為皇兄呢?”他挑眉問道,頗有些為難他的意思。可是骨咄祿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好像早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并不是太子。他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放下酒樽故意壓低了聲音:“以后會發生什么,誰又能預料的到呢?殿下命相富貴,不是很有機會么?”他的眸子慧黠地瞇了起來,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傲氣。李賢的臉部有瞬間的僵硬,笑容在臉上有片刻的恍惚,但是他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了過來,繼而笑道:“想不到王子殿下會看相?不過李賢只問蒼生,不問鬼神……”“殿下若是真對那個位置不作他想,就當骨咄祿什么也沒有說……”骨咄祿重新端起酒樽,打斷了李賢的話,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那么,我該用這杯酒謝謝王子殿下的好意了……”李賢淺笑著端起酒樽一飲而盡,同時做了個請的手勢,骨咄祿爽朗的大笑起來,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這時的兩人好像達成了什么默契,皆了然的笑著。暮貞皺眉,骨咄祿的別有用心李賢不會看不出來,這么看來,在對待骨咄祿的事情上李賢已有了自己的思量。
“我可以和王妃喝一杯嗎?”骨咄祿注意到了李賢身邊這個碧色眸子的絕色女子,雍王李賢娶了肅王的女兒阿史那暮貞,這件事情突厥人都知道,現在看到她的相貌不難猜出她的身份。“貞兒不能飲酒,還請王子見諒。”李賢笑著替暮貞擋過。“哦?”骨咄祿的眼里充滿詢問。“貞兒現在身懷六甲,不適合飲酒,不如我替她飲了這杯?”李賢回頭看著暮貞,一臉的溫情脈脈。“哈哈,這是天大的好事啊,恭喜殿下了!”自然是好事,這意味著李賢和突厥的關系再也割不斷了,骨咄祿自然心里十分暢快,初來長安時心里還有諸多擔心,但是現在看來情況并沒有那么糟。
聊了一會兒,有宦者在李賢耳邊說了些什么,李賢便匆匆離席而去,只留了暮貞和骨咄祿在這邊。
“不知可否冒昧稱呼王子殿下一聲‘堂兄’”暮貞款款站起,臉上是一抹寂靜的笑容,襯在那清絕的臉上,說不出的端莊嚴肅。“按照漢人的禮……這是自然!”骨咄祿并沒有完全被這張臉奪取了理性,他思量了片刻,才這樣答道。“看來堂兄已經知道我是誰了,那我便有話就直說了。堂兄這次究竟是為了什么目的前來,暮貞不會妄加猜測,但是也想提醒一下,天后娘娘洞察世事,陛下自然也是明察秋毫,堂兄若是和他們周圍的人往來太過密切,自然會引起二圣的懷疑,到時候堂兄所想的事情也就困難重重了。再者,您剛才公開對家父的諷刺,自然是高妙的撇清干系之法,但是有時聰明太過反而有些掩耳盜鈴,家父在長安不理世事多年,這點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二圣也是了然,你若顧著親情和他親近一些,這才是人的真實情感流露,而你越疏遠越顯得刻意,怎能不令人懷疑。堂兄是絕頂聰明之人,很多事情可以再去權衡一下,我只是一個小女子,這些話權當是逆耳忠言,只需聽聽便罷……”
暮貞很少這樣直白尖銳的去分析一件事情,也很少這樣直接的表達自己的觀點。更多的時候她只是在靜靜地聽別人說。可是這一次她必須這樣直白的告訴骨咄祿,他是個極聰明的人,對這種聰明的人說話向來不能太過委婉,這樣反而引來懷疑和猜測,倒不如有話直說,說的越直接他們越能聽得進去。更何況骨咄祿是她的堂兄,在他的事情上,父親和李賢都被卷了進來。她不能不管。
“我可否這樣理解:妹妹是希望我別和雍王殿下走的太近,也別和王叔走得太遠。”骨咄祿問道,語氣卻是肯定的。
“堂兄何須暮貞將話說的再直白一些?其實你知道的,這些都只是形式上的問題,最重要的是你能早日離開長安。”暮貞不習慣骨咄祿用那樣犀利的眸子盯著自己看,他的眼睛太銳利,閃著綠色的眸光,總會叫她想到草原上某種孤傲狡猾的動物。
“你的雍王殿下應該不希望我那么早離開吧!”骨咄祿替自己斟滿一杯酒,說道。
“他無論對你是好是壞,無論是和你結盟還是將你推向深淵,有一點是不會變的,那就是他永遠是大唐的子民,他的心永遠不會向著一個異族的。”暮貞冷靜的說。
“未必……”骨咄祿瞇著眸子,唇邊又出現了那種捉摸不透的笑容。
暮貞正要思量他話中之意,一個聲音卻打破了二人的談話。